画春光(14)

田四邦又急又气,却不敢真得罪田父——毕竟他自个儿就在田家窑场里头做工。

因见众人只在一旁看笑话,无人替他说情,就生气地叫道:“难道只是我家柱子一个人传这话?他们也不是好人!”

这回众人都不干了,纷纷指责他道:“你自己没教好孩子,胡说八道污蔑人,还要冤枉我们,这良心可真黑!”

田四邦气死了,指着一个骂他最凶的胖女人道:“葛大家的,这话最初就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

葛大家的一听,一跳三尺高,短而粗的手指挖到田四邦脸上去,唾沫横飞:“放你娘*的拐弯屁!你血口喷人!这瞎话就是你家婆娘编造出来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看你那德行!”

田四邦被喷了一脸的口水,肯定不能忍,当即和葛大家的吵闹起来,和他们两家分别交好的人各自去帮忙,又扯出许多流言传播者,现场一团糟。

田幼薇好笑极了,和邵璟道:“别怕,过了今天,以后没有人敢再乱说话。”

邵璟看得津津有味,冲她甜甜一笑,眼睛笑成弯月亮:“有阿姐在,我什么都不怕。”

“怎么回事?”谢氏被闹得受不了,和高婆子出来一探究竟。

田幼薇抓住谢氏的手告状:“娘,你来得正好!这些坏东西吃饱了撑的,竟敢污蔑阿璟是爹的私孩子,太可恨了!阿爹说要开祠堂说明此事呢!”

谢氏颇不自在,皱起眉头低声呵斥她:“好好的女孩子,乱说什么私孩子?这种脏污话也是你说得的?”

田幼薇叫屈:“不是我要说,是他们非得追着阿璟说。阿璟明明是忠烈之后,怎么就成了私孩子呢?必须说明这事儿,不然会坏了阿爹和阿璟的名声,将来人家也会笑话我和二哥,我受不了!”

前世,田父一直没有特别说明此事,以至邵璟入赘做她的童养夫,好多人都不信,以为弄错了。

田幼薇至今不能忘记那些人奇怪的眼神,那时她想不明白,现在真是越想越气。太龌龊了!

田父听了田幼薇的话,生气地道:“必须说明这事儿!我田某人行的正站得直!阿璟有父有母有姓有名,好好的孩子怎能受这种屈辱!”

谢氏脸一红,垂了眼不出声,高婆子忙道:“是该说清楚。”

村里很多人家在田家窑场做工,或是田家的租户,平时又多得田父照料,田父铁了心要开祠堂,其他人也不敢不从。

田家祠堂前的铜锣被敲响,不管是否姓田,但凡闲着的人都赶了过去,窃窃私语。

田父与族长、族老们坐在交椅上,个个都是沉着一块脸。

等到人群聚齐,田氏族长将拐杖往地上敲了几下,威严地道:“肃静!今天咱们村发生了一件事……事关族里风气和名声,若是放任不管,田家的名声要完!”

族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让田父:“阿诚,你来说说邵璟究竟是个什么人。”

田父叫邵璟过去,握住他的手,缓缓扫视众人,沉声道:“阿璟姓邵,他的父亲乃是六年前参与诛杀六贼的朝奉郎邵东,在靺鞨人攻破京城时杀敌力竭而死。”

众人顿时哗然。

当年诛杀六个大奸臣的事被编成戏传遍大江南北,在场的谁没看过几场?

谁也没想到,邵璟的父亲居然就是戏里的人物,那是真正的忠烈啊!

众人看向邵璟的目光顿时热切起来,葛大家的一拍大腿,高声道:“我早说了!阿璟少爷这面相不得了!瞧瞧!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许多人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也不晓得是什么人烂了良心,胡乱编排!”

“还能有谁,不就是田柱子一家么?”

葛大家的要报刚才的仇,尖刻地道:“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就是他家坏了咱村的名声,教坏咱村的孩子,必须严惩!”

田族长果然下令:“把田柱子带上来,打五鞭。”

一个族老取出一根被水浸透的藤鞭,对着半空中一抽,“唰”的一声风响,众人都觉得背脊一凉,皮子一紧。

“爹,救我!”田柱子凄惨嚎叫。

田四邦大叫:“二叔祖,手下留情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呀!”

田族长冷道:“就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只打五鞭,不然至少要打二十鞭。”

“你们嫌贫爱富,帮着有钱老爷欺负穷苦人!”

田柱子娘冲过来,边跑边将头发抓乱,再趴到田柱子身上去,死命地嚎:“说这话的人又不止是我家柱子,凭什么只打我家柱子?”

田族长脾气很好地道:“现场抓到的只有他,也是他挑唆孩子们干的事,已经证实,无需多言。”

田柱子娘大声吼道:“他家说是忠烈之后就真是啦?口说无凭,空口白牙,我不服,拿出证据来!”

众人又交头接耳起来:“是哦,没证据……”

第19章 证明

眼看着风向又倒过去,田幼薇真是无语了,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人啊!

她看向谢氏,谢氏紧紧抓着高婆子的手,紧绷了脸看着田父,眼里满是不安和期待。

好吧,田柱子娘抓住了关键,怎么证明田父没有撒谎,邵璟真是忠烈之后呢?

她总不能站出去说:“我来证明,因为我爹会让邵璟做我的童养夫……”

田幼薇吸一口气,大声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啦?拿出证据来!”

众人又连连点头:“是哦!”

田柱子娘尖声道:“京城距离咱们越州那么远,田家只是寻常商户,家里有门什么亲,有个什么友,村里人谁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和鼎鼎有名的忠烈扯上关系啦?显然是蒙蔽人的!我呸!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田父淡定地道:“他父亲是邵局的同宗,是邵局把他托付给我的。”

修内司邵局邵为忠多年掌管贡瓷一事,名声在外,窑户们都认得他。

然而田柱子娘还有话说:“谁不知道邵局落难,生死不知?死无对证,还不是任由你瞎编!没证据就不能证明我家柱子错了该罚!今日谁敢动我儿,我杀他全家!”

事情一时陷入僵局,族长就问田父:“你可有证据?”

谢氏、邵璟都希冀地看着田父,眼里满是渴求。

田幼薇也捏了一把汗,只盼自己的爹能说个明白。

田父不慌不忙:“别急,我的证人马上就来了。”

“来了,来了!”平安气喘吁吁地分开众人,领着个穿绿色官服的人走进来,说道:“老爷,小的把杨大人请来了。”

田父等人连忙起身迎上去,纷纷行礼寒暄:“族里人不懂事闹了笑话,不得不劳烦您走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田幼薇认得这个杨翁是监窑官之一,略一想就明白了,把心稳稳地放回去。

邵为忠监管贡瓷多年,手下监窑官无数,世态再怎么炎凉,总有几个真心与他交好的。

田父既然能在明州港顺利接到邵璟,肯定是有人递了信,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杨监窑官。

果然,杨监窑官冷冷地盯了田柱子娘一眼,厉声道:“你这愚蠢恶毒的村妇!你不知道那是你无知!怎么就是瞎编?我说你其实不是你爹生的,你怎么证明?”

众人哄堂大笑,田柱子娘气得倒仰,却害怕这是个官,只好捂脸大哭:“我不活啦!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瞧,你不也拿不出证据?”杨监窑官冷笑:“田仕郎是个宽厚性子,本官可不是!你们都听着,邵璟这事儿,本官就是人证!谁要问什么,只管来问!”

监窑官管的就是烧制贡瓷那些事,在窑场里权威并重,没人敢轻易得罪。

众人哪里敢问什么?除非是不想再从事制瓷这一行当了。

田四维立刻换了一张脸,先是打了他老婆一巴掌,再踹田柱子一脚,点头哈腰地道:“大人息怒!小的已经教训这无知蠢妇和憨傻小儿了!”

众人一阵嘘声,都很看不起田四维。

田父到底厚道,见事情已经说清楚,也不继续追究田柱子娘,只缓缓道:“早几年我曾贩货去扬州,因缘结识邵局。”

田族长高声道:“事情说清楚了,你们可还有不服的?”

众人一齐摇头,葛大家的大声道:“我不服!说好了要惩恶扬善的呢?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呀!等着看坏东西挨鞭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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