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123)

刚转过窑神庙角,两个人突然转出来,谢良收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放肆!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如此无礼……”尖利阴柔的声音骤然响起,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一把揪住谢良的衣领,使劲一推,把谢良推到地上。

他用的力气极大,谢良扑倒在地,好半天没出声。

田幼薇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谢良,大声道:“表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摔到哪里?”

谢良慢慢挣起来,强笑着道:“我没事……”

田幼薇一看,他的嘴唇、手掌全都破了皮流了血,尤其是掌心刚好蹭在一块石头上,被剐去了一大槽血肉,血流得簌簌的。

她赶紧拿出帕子给谢良缠上止血,抬头看向那无礼伤人的:“你这个人好没有道理,怎么随便出手伤人?”

那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傲然道:“咱家就伤人了怎么样?没要他的小命就算是好的。”

田幼薇听他声音阴柔不同常人,心中一动,仔细一瞧,但见他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细绸布袍子,外表不显,做工却极精细,那眼神更是锋利刻薄,傲气十足。

她便没接这人的话,转而去看他身后的人。

一个穿着淡绿色窄袖长袍的少年侧身站在墙下,肤色极白,眼睛细而长,眼尾斜飞向上,鼻梁高耸,嘴唇淡红,下巴圆润,颇为富贵傲气。

见田幼薇朝他看来,他非常不屑地将脸转开看向天边的流云,下巴抬得高高的。

田幼薇就又低头去看他的鞋,一双青色的布鞋,上头什么纹饰都没有,却也看得出来精工细作。

白面无须尖细声音,凌然傲气口称咱家,不是宫中宦官就是王府阉人。他伺奉的,自然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贵人。

她决意不去惹这两个人,沉默地扶起谢良,准备离开。

谢良虽然憨厚,却不笨,见田幼薇不出声,就乖乖跟她走,还小声安慰她:“阿薇妹妹别替我担心,我就是破了点皮,没事儿。咱们走快些,阿璟肯定在前头。”

谁想二人走了没几步,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却在后头冷声道:“让你们走了吗?好大胆子!”

田幼薇扯一把谢良,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

一阵劲风自脑后袭来,田幼薇抓着谢良往旁一让再一个旋身,恰好与那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迎面对上。

中年男人一抓落空,奇道:“咦,你这丫头竟然还有点身手!”

田幼薇忍无可忍,朗声说道:“二位何必逼人太甚?我这兄长本是无心冲撞,你们打也打了,各自就此了结即可,不依不饶,是想如何?”

中年男人看向那站在墙下的少年,等他示下。

绿衣少年倨傲地从眼角瞟一眼田幼薇,道:“你就是草微山人?”

非常纯正的官话,慢条斯理,抑扬顿挫。

田幼薇心回电转,承认还是不承认?这二人究竟是什么人,目的何在?

“问你话呢,小丫头!不想你这兄长出事,就老实点儿!”中年男人凶神恶煞。

“我不认识什么草微山人。”田幼薇示意谢良快去寻人,她一个人应对更轻松。

“你不认识?”绿衣少年有些奇怪。

田幼薇摇头:“没听说过。”

话音未落,就听谢良惨呼一声,却是他悄悄逃走被那中年男人抓住,摁翻在地。

“你现在认识了么?”绿衣少年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若还是不认识,我便拧断他的手。”

田幼薇看着这少年,突然间觉得,他是在说真话,而不是吓唬她,他真的可能会拧断谢良的手。

于是略一犹豫,咬了牙道:“是我。”

少年盯着她看了一回,突地嘲讽一笑:“不过如此。”

田幼薇面无表情。

“你跟我走,我便放了他。”少年的语气十分轻慢,仿佛她是一只阿猫阿狗,招招手,就该跟他走了。

“阿薇,你别管我!你快跑!”谢良挣扎着大叫起来。

“跑什么跑?在自己家里要跑去哪里?”邵璟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而来,将田幼薇护在身后,垂眸看着那个绿衣少年镇定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贵人何必与升斗小民过不去呢?”

第168章 庄家是我

“你又是谁?”绿衣少年看到邵璟,一挑眉头,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既然知道自己是升斗小民,怎么还敢凑上来?不想活了?”

邵璟挺直腰背,不卑不亢:“虽是升斗小民,却也读过圣贤之书,知道些做人做事的道理。贵人自小受的教导一定比草民多,应该更知道这些道理。”

绿衣少年脸上的肌肉突地抽了一下,嘴唇勾起又收回:“你知道我是谁?”

邵璟道:“不知,不过您身边这位伴当声音尖细,白面无须,想来定是贵人。”

绿衣少年冷笑:“真聪明,接着往下说。”

邵璟却不肯说了:“您富贵已极,何必与我们这种草民计较,从而损毁自己的福气呢。再有,您这位手下压着的正是谢家的嫡长公子,若他出了事,谢家肯定要输。”

绿衣少年阴沉沉地扫了他一眼,轻轻挥手。

那宦官便松了手,谢良挣扎着爬起,跑去和田幼薇、邵璟站在一处。

绿衣少年看着这三人,突地笑了:“真有意思。”

田幼薇以为他还要继续生事,却见他后退两步,转身快步离开。

那宦官紧随其后,二人很快走得没了影子。

谢良松一大口气,叫道:“这人是谁?好可怕!年纪轻轻如此狠辣。”

邵璟神色凝重:“我也不知道是谁,但看这样子肯定是咱们惹不起的贵人,以后见了避开吧。”

谢良使劲点头,又想起正事来:“阿璟,你快去比赛,只怕这会儿都开始了!”

邵璟道:“不急,我们先把你送回去,你这伤口得赶紧处理,万一伤了,以后会影响制瓷。”

谢良很不好意思:“我想帮忙,反而给你们添了乱。”

邵璟道:“表哥不要这么说,幸亏有你,不然只是我家阿姐一个人,还不知会怎样呢。”

谢良心里的内疚难堪总算好了些,但是坚决不要他们送,走到人多处就自行离开了。

田幼薇有些生气:“阿璟,你刚才去那里做什么?这段时间人多事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邵璟突然抬手替她捋了一下碎发,注视着她轻声道:“我是庄家,抽签完毕,总要布一下局的,不然血本无亏了。”

田幼薇吃惊地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你……”

她迅速掩口,紧张地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发现这个不得了的秘密。

“放心吧,没人听见。”邵璟眼里露出几分笑意,“你不骂我?”

田幼薇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当然要骂!诱人赌博有伤阴德,你不能为了赚钱就做这种事!这不可以!你是和谁一起做的?把人叫来!”

邵璟一笑:“我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我。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是谁和我一起做这事的。不过你放心,我做这件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诱人赌博,而是为了壮大草微山人的名声。

如今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人人都爱赌上一把,不赌,过来看蹴鞠的人哪有那么多?没人来看蹴鞠,就相当于自家关门吃肉,谁知道你家的肉香?

小赌怡情,我并未引诱威逼,害人家破人亡,这钱我会把它用在合适的地方,阿姐您就别这么认真了。你又不是我娘。”

前面的话说得挺好的,田幼薇听着也还觉得可以,骤然听到最后一句,顿时翻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又不是我娘。”邵璟看着她,很大声地道:“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也不是我亲姐,别用长辈看小辈的目光看着我!”

田幼薇想揍人,可还没等她动手,邵璟已然跑了。

那边吴十八等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一直等着他,他前脚踏进球场,哨笛鼓声便一齐响了起来。

接着队员发球,吴十八接住球,大喊一声“阿璟”,一脚将球踢过去,邵璟轻巧跃起,用脚一勾,再将头一撞,那球流星一般飞过门洞,又准又狠,角度又刁。

谢家的球头奋力去接,却没接住,那球反而被他的足尖一碰,斜飞出场落地。

开门红,田家庄人一阵欢呼,鼓声一阵紧似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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