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好[仙侠](93)

“老夫还是先带你走——”獙獙边说,一边紧紧蹙起眉凝起全部灵力试图重新幻化出神兽的形态,带她突出重围。

“不急。”风烟波腾出手,按在少年肩头。

她本是想说“再等等”,却不料触|手黏腻,心一惊,回头看去,借着昏暗的灯笼火光,才发现沧督的衣衫已完全被暗色血污所浸湿。

风烟波旋身,转到他的另一侧,射中一只攀爬上来的妖兽。

“你伤这么重,不许再幻化。”

风烟波的眸中映着灯笼的光,潋滟得叫沧督移不开视线,他苦笑着说:“莫担心,老夫死不了。”

“别逞强,”风烟波咬牙,“我们能撑过去的,信我。”

少年面无血色,笑起来却如三月春花,“……好,信你。”

话音未落,黑暗的街巷突然渐次亮起无数火把,一盏接着一盏。

光芒向着街头巷尾延伸,渐渐形成奇异的图腾。

被风烟波二人吸引来的妖鬼如今已全部汇聚在醉风楼周遭,自高空看就正处在这图腾的中央。

醉风楼的一扇窗被推开了,一个彪悍的汉子探出头来,对屋顶喊:“楼主,阵都布好了,收网吗?”正是从前曾接待过君微的醉风楼管事,孙平。

“还挺快,”风烟波收回搭在少年肩头的手,揉了揉手腕,自言自语地说,“没吃过猪肉总见猪跑,只是不知道这阵阎郞使得,我使不使得。”

说玩,她将弓扔给沧督,双手捻起诀。

那纵横在长庆街巷的火光之光瞬间投映上了半空,犹如浮空的图腾,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与从前阎煌在景都剿灭罗刹的时候,所起的阵法如出一辙。

沧督自然也认出来了,顿时慌了,“这阵所费不低,以你的修为怕是撑不住!”

风烟波额头挂着汗,无暇分神,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死马当作活马医……你能不能,别在他们面前揭老娘的老底……”

沧督朝下一看,果然发现原先打着火把的人们都已汇聚过来,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子,身着霓裳,眉目如画——多是醉风楼里的歌舞姬,此刻却像风烟波一样,成了站挡在所有百姓身前的战士。

他说的没错,阎煌之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剿灭一城罗刹,是因为他的修为深厚,自然不在话下。可风烟波不同,她本是鲛人出身,研习的是媚术,从来靠得是软磨,而不是硬刚,这降魔的阵她虽跟着阎煌见过许多次,自己用却是头一遭。

当阵法完全被激活,风烟波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修为,与阎郞之间的差距,比她想象中更大。

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诚不欺她。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修为以措手不及的速度流逝,仿佛被飞速抽离,以这个速度下去,怕是不等这长庆城里的妖魔被剿灭,她就先被吸干灵力而亡了。

“你且记着,头一桩事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后才是旁人。”

澜恭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风烟波苦笑,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果然还是澜恭,兴许他早就料到她迟早会把自己送进这进退两难的绝境里,才会提前叮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骚动。

风烟波勉强分出神去看,方才发现是御林军,以魏康和宋宋为首的将士们正从街头巷尾追击着妖魔,将这些作乱人间的妖鬼统统赶进图腾阵法之中。

很显然……所有人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降魔阵上。

骑虎难下了啊。

风烟波闭起眼,沉下心,刻意忽视体内的空虚感,拼尽全力将降魔的金网高高抬起。

然而,力所不逮。

她真的,尽力了……

风烟波咬着唇,破了的唇瓣渗出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口腔。

她真的撑不住了。

就在风烟波感觉四肢仿佛被千钧重担所压,再无力维持站立的时候,突然有股奇异的力量自而头顶汇入,犹如清泉滋润了久旱的裂土,瞬间充盈百汇。

她一鼓作气,“收——”

降魔的金网铺天盖地而落,横行的妖鬼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烧成了灰烬,被风吹散在长庆的昏暗的街头。

街巷的门窗被推开,百姓们欢呼着涌上街头。

风烟波精疲力尽地松开掐入掌心的手指,猛地回过身,却正好看见浑身的金光正在一点点暗去的獙獙,正从半空中缓缓坠落。

那本就受了伤、翎羽凋零的鹰翼无力地覆在狐背上,似是还想振翅,却终究没能展开。

伤痕累累的神兽跌落在风烟波身侧,鲜血顺着醉风楼顶的瓦片蜿蜒。

风烟波踉跄着扑过去。

獙獙却卷起了蓬松的大尾巴,遮住了染血的狐面,不让她看。

“沧督,你把这东西拿开!”风烟波又急又气,扯着它的大尾巴,可是看见白色绒毛上的鲜血,她又不敢下手重了,怕弄疼他。

“……别看,丑。”

“老娘什么丑东西没见过,还怕你这样的?快拿开,别逼老娘动粗。”

“……都说了,改改口,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风烟波被他气若游丝的声音所惊,一时眼眶便红了,“行,我不说老娘,你乖,把尾巴拿开,让我替你看一下,别吓我,行不行?”

她素来不服软,几时这样哄过人?

慢慢的,蓬松凌乱的狐尾挪开了,露出暗金色的兽瞳来。

伤了眼,血污沾在长长的睫毛上,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风烟波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受伤了啊……”狐狸的鼻尖,若有似无地抵了她的唇瓣一下。

风烟波抹了抹下嘴唇的血,不以为意地擦在袖口,“小伤。”

她探手在狐面额心,却立刻睁圆了眼。

他的灵力修为呢?怎么此刻体内一片虚空,半点不剩?

想起片刻之前突然灌注入自己体内的滋养,风烟波倏然明白过来,“你疯了!?全都给我,那你怎么办,你会死的,沧督你会死你知不知道?”

獙獙眨了眨眼,似是睁开也十分困难,可还是强撑着看向她,“现在知道了。”

风烟波揪着他的胡须,咬牙切齿道:“你可知死是什么?这人间再怎么太平盛世,你都见不到了!好吃的,好玩的,包括你的小君君,统统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这个天真的傻子,到底明不明白生命有多珍贵?”

“我活了千年,确实一直不明白生命到底珍贵在哪里,”獙獙边说边喘,随着它的肩胛耸动,血便流得更多了,“可如今终于懂了,若无这条命……老夫便护不得心爱之人周全。”

他似是十分吃力地抬起前爪,想要摸一摸她,可是神兽的爪子尖锐,他迟疑了一下,终究无力地垂了下去。

风烟波想瞬没关系,可狐眸却已缓缓合上了。

她忙抚上他的眼,“别睡,我带你去找阎郞,我求他救你……还有澜恭,他如今神格复苏,一定有办法!喂,老娘说话你有没有听见?沧督?沧督!你倒是睁眼骂我,不许自称老娘啊,你睁眼啊……”

可是獙獙再也没有睁开眼。

神兽的光泽一点点消散,到最后仿佛躺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只死去的、长了翅膀的普通白狐。

风烟波伏在狐鼻前,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人生,最多不过是做个辅佐者,不辜负曾吃过的苦和受过的屈辱便罢了,从不敢肖想更多。

可她没想到,从听见一个名字、动了为这个名字好好重新活的念头,到失去这个名字、重新恢复孤独……前后不过转瞬。

面颊边的温热突然消失,风烟波猛地睁开眼,才发现鹰翼狐面的獙獙已经化作金色碎光,散入风里。

她伸手,但什么也没能留住。

那些碎光仿佛被什么所吸引,全都向着同一个方向飘去,风烟波追随它们看过去,才发现,在长庆城一条不起眼的巷道里,一个青衣少女披散着满头青丝,缓缓地走着。

她极清瘦,普通布衣单薄,看似不起眼,偏偏整个人在黑暗中仿佛会发光。

獙獙化成的金光追上她,然后便融进了她周身的清辉之中,仿佛本来就属于那里。

风烟波揉了揉眼睛,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总觉得从长庆的每个角落里都有暖光被少女所吸引,融合,然后使得她的身影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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