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好[仙侠](62)

君微还沉浸在“他是储君”的震惊里,一时不解,人已经被他带到魏康的马边,就势抱上马背。

“借统领马一用!”说罢,扬鞭而去。

魏康看着那二人背影,缓缓起身。

“统领——”

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现下这局面,举国上下怕也只有这位太子殿下还有可能力挽狂澜了。只是,不知道他身边的小姑娘是什么来路?怎会与那不可言说的常曦公主一般模样?

“全员戒备!”魏康起身,朗声道。

“是!大统领!”

******

宫中长路,两侧是高高宫闱。

马蹄踏过,溅起水花。

行色匆匆的宫人被马所惊,见是大统领的马,纷纷让开道来。

一路畅行无阻。

待得马停在勤政殿门外,阎煌翻身下马,双手要接君微。

她坐于马上,杏仁眼里波光潋滟,“你……当真是太子?”

“我是谁,你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是被放逐穹隆,拖着生母灵柩孤苦无依的半妖少年。

是威震西荒,叫无数妖魔闻风丧胆的魔族尊主。

是逍遥度日,以逗弄小妖怪为乐的浪荡公子哥。

他所有的秘密都已经摊开在她的面前,世界之大,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君微更了解他的过往。

“我以为,你和苏将军再也没有见过。”君微艰涩地吐出苏印的名字。

她没有管苏印叫沣帝陛下,而是叫苏将军。

这个略显奇怪的称呼,立刻被阎煌察觉,他不由睇着小姑娘的眼睛,“微微,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进这个宫殿之前,你还可以后悔。”

他以为,小妖怪是在犹豫是否真的要站在先生的对立面。

谁又能明白,此刻君微心中的惶恐——她本以为苏印百年前就已经抛弃了大狐狸母子,所以虽说是父子,可也与陌生人无异,完全没想到他竟会立阎煌为储。若真若此,往后,大狐狸是迟早是要回到这王宫来的。

躲不过,要与苏将军面对面。

面对,那段她本已完全忘记的过往。

“微微。”阎煌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冰凉,“你在害怕?”

君微摇摇头,扶着他的胳膊跳下马来,站在他面前,“这阵我是一定要破的,阻止先生犯下不可挽回的错是我的责任……可是大狐狸,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等着杀阵破了,我们就离开长庆,离开皇宫,再也不回来了。”

这个要求听其实很奇怪,她刚刚知道了他的储君身份,明知他迟早是要回来继位的,却如此要求,这与君微平素的乖巧懂事相差甚远。

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阎煌何等玲珑心思,立刻有所察觉,“你想躲谁?魏康?还是——”

君微连忙打断他,“我没有躲谁!我只是,不喜欢皇宫。”

若是在皇宫中“死”过一遍,任谁也不可能喜欢。

“好,”阎煌应允,“待这次过去,我便带你离开,我们可以去景都,刚好风烟波也要回去重建鲛国。”

“真的?”他答应得那么爽快,仿佛王位不过是随手可弃的一块糖。

“这国是他们的,不是我的,我回来不过是因为娘亲的墓在此,我不想她被人惊扰。”阎煌淡道,“皇帝还在盛年,再生一个继承人又有何难?”

君微一时竟无言以对。

难道立大狐狸为储,只是因为他是唯一的子嗣?

阎煌问:“没别的了?”

君微摇头。

阎煌垂睫,将她的手放入掌心,“记着,万事有我。”

两人相携踏上台阶,令人意外的是,偌大勤政殿上竟然连一侍从也没有。

两旁的烛火摇曳,将他二人的影子并肩拉长。

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勉强让大殿中有了一丝活泛。

高处龙椅上,宽袍大袖的男人正在伏案疾书。

他没有戴珠冠,露出绾起的灰发,听见阎煌他们的脚步才抬起头,面容虽有岁月的沧桑,却还能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的丰神俊朗和征战沙场留下的风霜痕迹。

“回来了。”沣帝苏印开口,声音沉稳,口吻稀松平常,就像是个普通父亲看见儿子日常归来,随口的一句问话。

阎煌与君微并肩站在殿前,均是白衣胜雪。

苏印目光从阎煌移到君微的瞬间,毛笔从指间脱落,宣纸之上顿时一片墨渍渲染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狐狸:万事有我。

微微:你爹想我给你当后妈这事你知道吗?

大狐狸:不碍事,我连爹都没打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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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今天突然涨了好几十收?发生了什么……如果有新来的小天使告诉我,你们打哪儿发现这故事的?不然我慌╯□╰

第59章 将军

苏印猝然起身,衣袍带翻了搭在砚台上的笔, 滚落在地。

他也不管不顾, 急匆匆地连着下了三级台阶, 向君微和阎煌走来,可是没走几步,又顿住了。

灯火摇曳,光影在君微脸上变换。

记忆深处那个纵马穹隆山的明艳少女,仿佛跨越百年重新走到他面前, 与眼前的白衣少女相重叠。

“常,曦?是你吗,常曦……”苏印语声沙哑,抬起手, 指尖离君微不过一掌距离。

阎煌倏然拉过君微, 将她挡在身后, 眼神一凛,“她不是, 常曦已经死了, 就死在这个皇宫里。”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幻象。

苏印的手僵在原处,手指慢慢收紧, 最终藏进袖笼里,良久,他终于再度开口,“是啊……还是寡人亲手殓葬的, 是寡人……失态了。”

那一瞬,这位曾戎马半生的帝王脸上有掩饰不去的哀戚。

君微心有如被针扎了一下,刺痛。

她明明只在常曦的梦里见过年轻时的苏印一次,自然不该有什么感情,所以这痛并不来源于她,而是,源于常曦。

意识到这一点,君微才终于认清了自己和常曦之间的关系,没有办法再把那个关于大婚之夜的梦完全当作一个梦。

她不愿接近苏印,所以攥着阎煌的衣袖,躲在他身后。

苏印再开口,已然不复先前的失态,隐隐透着帝王的威仪,“你是何人?”

自然是在问君微。

阎煌替她答,“友人。”

“友人,”苏印的目光未曾从小姑娘脸上离开,“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中……可还有亲眷?”

很显然,苏印对君微的身份仍旧存疑。

阎煌心中莫名忐忑,这份不安让他情绪焦灼起来,“如今近有方士伺机而动,远有麓林随时来犯,这种时候陛下还有雅兴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当真是沉得住气。”

一番冷嘲热讽,换做旁人,早该被拖下去问责了。

可沣帝却好似早习惯他如此,负手返回身,缓缓向龙椅踱去,“此阵尚无人能破,故寡人已命洞开城门,百姓可自行离开,包括宫中女眷,侍卫也去留随意。”

难怪,一路进宫遇见不少宫人,而这勤政殿内竟无一人侍奉。

君微的手悄悄松开些许——这苏将军倒并非不通情理的君王,宁是独守宫城,也没打算拖人陪葬。

“你为何不走?”阎煌冷声问。

苏印已然走回王座,站在殿堂至高处。

从那里,可以穿过勤政殿的殿门,洞察整个皇宫主轴的一切。

“寡人不走,是因为设阵之人要的,是寡人一人而已。”

苏印当然知道。当初他是如何登上的帝位,就算现如今世上已无人知情,他自己心里总是清楚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百年来,他始终处在伯仁因我而死的痛苦之中,等待着终将付出代价的这天。

长庆城中的这盘棋,持子之人花了六十年布局,而苏印就花了六十年试图弥补自己曾犯下的罪。

然而。终究,于事无补。

“且不谈寡人,”苏印落座于案后,看向从阎煌身后露出一双明亮眸子的少女,“你素不喜入宫,这节骨眼上跑回来做什么……还,带着友人。乘着还来及,速速离去越远越好,等尘埃落定,愿不愿意回来,由你。”

最后这一句,俨然已带着无能为力的颓唐。

阎煌勾唇,“娘亲长眠于此,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被铁骑践踏。”

总之,跟他这个生父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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