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大陆分四国,除了他们所在的中土沣国,西面是流放之地,南边是鲛人的海国景都,北面则是羽族聚集的麓林。此前阎煌驰援西荒的战事,确实要从经过麓林的边界。
“你是说,先生去找过羽族的地界?”
“对,”阎煌不屑道,“那群鸟人。”
君微觉得这个称呼似乎不大礼貌,但也不想跟大狐狸为细枝末节计较,于是伏在桌上,凑近他,“他们说了些什么?你讲给我听,我一听就知道是不是先生。”
“想知道?”阎煌挑眉。
君微连连点头,“当然!”
“那就跟我去。”
“啊?”
阎煌慢条斯理地说:“我恰也有点事,要去西荒走一趟,可以顺道捎你去麓林打听消息。”
“好啊!我们几时出发?”兴奋之余,君微一下又冷静了——以大狐狸的锱铢必较,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既主动提出要捎带她,免不了又得设了圈套等她跳,“……你想要什么报酬?”
阎煌的酒杯停在唇边,眼看着凑到近前来的小妖怪,“要你啊。”
君微吓得立刻缩了回去,“你就别吓唬我了!你是人,人吃了我也不能一下成仙,顶多延年益寿,吃了、吃了……暴殄天物!”
“谁要吃你,”阎煌托腮的手,手指依次敲着面颊,“我说的要不是这种要。”
君微越发懵了,不是这种,那是哪种?
“要你陪着策马人世,”阎煌把酒盏放在桌上,朝她一推,不怀好意道,“添衣暖床。”
“不可!绝对不可!”
见她反抗激烈,阎煌的眸光刚沉,就听君微说:“若是先生发现我在人间给人当丫鬟使,会觉得丢脸的。”
丫鬟?她觉得这是丫鬟的待遇?
阎煌嗤笑,“我若要丫鬟可看不上你这样的,本事不大,麻烦不小。”
君微撇嘴,“我也没想被看上啊。”
“你可考虑清楚了,那群鸟人最爱修仙,对九叶金芝之类的捷径最是喜爱。若没有我带着,你前脚踏进麓林,怕是连一个字还没问出口,就该葬身鸟腹了。”
君微吁了口气,脑补得浑身疼。
“所以,”阎煌好整以暇道,“你确定,不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微微:人间套路多,我要回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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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把小本妖怪介绍给亲娘?你猜呗!
宝宝们,情人节快乐!愿你的眼里有星星,无论那颗星星是自己还是你爱的人,么么!
第30章 欺骗
依阎煌的本事,还没遇见过诓不下来的对手。
更何况, 小妖怪连对手都谈不上, 三言两语入了圈套, 甚至还举杯敬他——谢他找到先生的消息。
真真儿的好骗。
阎煌单手托腮,一首持杯与君微相碰,眸光锁在她已然泛红的脸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君微义薄云天。
不胜酒力,最终伏倒在桌边的时候, 她迷迷糊糊地思索着一个问题——一言为定?定的是什么?
是大狐狸帮她找到先生呢?还是她陪大狐狸策马江湖,添衣暖被……
洞内清静,只有顺着石壁滚落的水滴,时而不时滴答作响。
阎煌一杯接着一杯独饮, 视线却为离开过伏在对面的小妖怪。说也奇怪, 她自入长庆以来, 就像被揭开了什么封印似的见风长个……数日不见,恍如经年。
他明明记得, 在琅山脚下遇见的时候, 她还是个豆芽菜似的小尼姑,怎么月余工夫就长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君微说自己学艺不精,化形之初就没能化得出头发来, 可现在贴在她面颊的青丝柔软,虽然像少年似的乱糟糟的,未曾好好打理,却看得出又细又软……手感料来不错。
头发再长长一些就得束起来了。
阎煌一晃神, 才发现脑海里竟不期然地浮现出君微穿了女装,绾着发髻在月色下歪着头冲他微笑的画面……不由仰头,将杯中的余酒喝尽。
月色撩人,果然心绪不宁。
喝光了酒,阎煌起身,正打算推醒君微返程,结果手还没碰到,她就先一步抬起脸,在手肘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红扑扑的小脸被挤得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她没睁眼,声音像小猫咪在哼,“……大狐狸。”
阎煌的手还停在半空,幽幽地“嗯”了一声。
“你可不要……骗我呀……”
手向下,阎煌的掌心落在她滚烫的小脸上,大约是发烫的酒气得到纾解,君微竟无意识地又朝他的方向贴了贴,像极了满心依赖的小兽。
本就因为月色、酒意而柔软的心,像又被什么撞了一下,神魂皆荡。
阎煌倏然抽回手,收紧了手指。
九叶金芝的诱人……还真是远超他的估计。别说那些蠢蠢欲动的妖鬼了,就算是对他,也是莫大的诱惑。
想,据为己有。
想,拆吃入腹。
阎煌蹙着眉解开披风,覆在睡意正酣的君微背上,自己则踱出了洞穴,借着夜风散一散酒气。
君微以为他是普通人,又见他几番相护,一心一意信他最多不过觊觎自己的治愈能力,绝不会伤她性命——却不知,他是人,却也是妖。
棺椁里的生母,是世间少见的鸾族后裔,而对他这样的半妖来说,九叶金芝正是渴望蚀骨的灵药,这种渴望,远比她所遇见过的任何一个妖鬼更胜。
可是她叫他,别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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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时,宋宋终于眼巴巴地盼了少爷回来,而且……还是抱着药篓子回来的。
如果他没看错,睡得香甜的小药篓子还把口水往他家最是洁癖的少爷的衣襟上蹭了蹭!
“备两匹马,还有调理的药。”
“两匹?”宋宋问,“少爷你要带谁出门?”
“难道是你?”
宋宋撇了撇嘴,为什么就不能是他?他不比这爱吃贪睡的药篓子有用吗?“少爷还要带别的吗?”
“干粮带些肉,但别太多,吃太胖得把马累死。”毫无疑问,他是在说君微。
“还有,药里多加甘草多加梨。”说完,阎煌抱着人进屋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怎么?连调理药也是给君微的啊?这咫尺苑里的药材都是天下少有的好东西,就这么把药当汤的喂给“外人”,少爷!这药钱要怎么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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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煌知道小妖怪没什么本事,但没想到她连马都不会骑。
他懒洋洋地靠在马边,看着小家伙上上下下地跟马作斗争,弄得满头汗。
“小娘子,”伴随一声娇滴滴的呼唤。风烟波从高墙跃下,顺势将君微抱上了马,扶她坐稳了,还不忘抛了个媚眼,才回头对阎煌说,“阎郞,小娘子是用来疼的,若你不疼她,奴家可要把她带走自个儿疼了。”
阎煌负手,看向还在手忙脚乱地找缰绳的君微,“那也得她愿意跟你。”
风烟波笑,“妹妹,可愿跟我走?”
君微正愁脚踩不到马镫,手又捉不住缰绳,人坐在马背上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哪有精力分辨他俩是玩笑还是说真的,只随口答:“我要跟大狐狸一起。”
阎煌闻言,嘴角若有似无地飘过笑意。
“妹妹可得想清楚了,阎郞除了这幅好皮囊,其他可处处不如我,跟着他难免吃苦受累,关键是阎郞还不懂疼人,你伤了、疼了、孤独寂寞了,他可都不会晓得。”
君微觉得阎煌虽然是毒舌一点,但也没那么不济,刚想开口替他解释,马突然撂了下蹄子,她没抓稳自然险些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
阎煌眼疾手快,扯住缰绳稳住了马匹,而后握住她的脚腕往马镫里一塞,很快就松开了,抬起头来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君微委屈兮兮的,她从小到大没骑过马,如何能无师自通呢?
阎煌转过视线,正对上风烟波若有所思的目光,于是靠在君微的马边问:“你没别的事要做吗?又到我这里闲逛什么?”
风烟波嫣然一笑,“来借匹马。”
“偌大醉风楼,穷到连匹马都要朝我借?”
“奴家不是想临行前来瞧瞧小娘子么?”
“她有什么可瞧。”
“当然是瞧瞧看,她有没有——”风烟波朝君微一眨眼,“被好生照料喽。”
阎煌凉凉睇她,眸光中带着威胁。
风烟波一笑,娇声说:“既然小娘子不愿与我走,我便不多事了,先行一步,北境碰头。若是遇见那人,还请阎郞……替我问一声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