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吧你,红头鸟。”顾浔付完住店钱,避开周围姑娘羞涩的目光,将钥匙连着钱袋丢回给玄鹤,率先强调道,“我住他隔壁。”
“没打算跟你抢。”对于这种明目张胆宣示主权的疯狗,玄鹤懒得搭理,接过钥匙上楼,走了两级台阶,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顾浔,故作疑虑看了顾浔一眼,语调里满是打量,“西临可有你们炎岭的人?”
“我知道?”顾浔挑眉反问他,眼里戾气也是半分不隐藏。
人的确会有,但不会是现在,紧急调动的魔兵如果赶得快,明天应该能到西临,在此之前的每时每刻都是危险期。
在身份被摊开挑明前,他不会有大动作。
“在想什么?”玄鹤斜靠在楼道上,挑眉看看若有所思的顾浔,“藏事儿了?”
顾浔朝他眯眼一笑,“在想怎么让你闭上鸟嘴。”
“……”嘴真碎。玄鹤若不是随西辞修身养性了那么多年,他们现在很有可能打起来,“师尊去皇城了,那地方我们没通关印进不去。你待会最好安分点儿,别给师尊找事。”
“我可比你省心。”顾浔话有深意。
“最好。”玄鹤的房间被顾浔故意定在楼道口,最吵,也隔两人房间最远。玄鹤好像不太在意,自顾自开着门。顾浔路过他往里走时忽然被拉了手臂,“你不会对我师尊做什么吧?”
顾浔用力捏住他手腕拿开他的手,挑挑眉,“你猜。”
这两人在一起,无异于针尖对麦芒。
吃完饭时,西辞坐两人中间,勉强能够镇压随时会点燃的火气。
“莫要争抢。”西辞端坐着,方想动筷又搁下,看着两人筷子在中间一盘肉里打架,他作为长辈,缓缓开口,“再要一份?”
“不麻烦了。”顾浔因为在清陵清汤寡水太久了,是真想吃肉,玄鹤偏一筷子横中间跟他对着干。现在西辞开口了,他也听话,眼中不服气淡下去,抽回筷,吃面前那盘小炒青菜。
“不劳烦师尊了。”没人抢了,玄鹤也觉得没意思,也抽回筷,撑手没动。
这两人实在幼稚。西辞淡笑着摇了摇头,拿了双新筷给一人夹了块肉。
“多谢哥哥。”顾浔一口吃掉肉,还故意冲玄鹤挑眉炫耀,“先夹给我的。”
“腻得你。”玄鹤对顾浔伪装身份时对西辞的唤法很是呲之以鼻,他瘪瘪嘴,看了眼自己碗里肉,冲顾浔骄傲挑挑眉,“我的比你大!”
“……”
两人还未开始下一轮对决,忽然听到客栈外响起一阵唢呐声。
“又有人娶亲?”隔壁桌是个波斯人,大胡子,应该是第一次来西临做生意,汉话说得结结巴巴,“我也想家啊,尊敬的西临王啊,这封了的渡口何时才开啊,我的茶叶快发霉了……”
周围一堆商人开始起哄讨论起来,大多关于西临昨夜封了往来渡口一事。
西临是去碧海的必经之路,封城的时间太巧不说,还连神魔屏障都启动了。
现在除了西辞这种有天下通关印的人,没人过得去碧海。
西临有问题,这也是三人伪装身份未直接入西临皇城的原因。
“娶亲?”顾浔目光从门外偏回来,“说来……从昨夜我们入城,这唢呐声就没断过。怎么那么多新人,西临住了月老?”
玄鹤也看了门外一样,若有所思片刻后转回头就是挑衅,“放心,住了月老也不会替你牵线。”
“……”这人真找抽。余光瞥见西辞在淡定饮茶,顾浔故意拖长尾音,“月老定不了我的姻缘。”
西辞握着茶杯的指节一僵,道,“好好吃饭。”
“哦。”顾浔立马乖了。
“西临皇城的确有异。”西辞隔下茶杯开口,“皇城封印极强,而且屏障阵眼很奇怪,似乎一直在变幻,若强行闯入,必然会引起戒备。且西临王前夜连下了秘令。包括闭关口七日和暂不上早朝。”
“七日?”玄鹤指尖敲一下桌面,“这时间也是真巧。师尊觉得西临王有问题?”
“西临城内气息不对。”西辞未作判断,只道,“城中怨气极重。”
“怨气?”顾浔想到什么,“我来时便觉得,这地方虽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气息……却比中州还要瘆人。”
“难不成楚明修还能复活了在西临也设一个万人坟?”玄鹤笑一下,招手问店小二讨了壶热酒,店小二倒酒的时候,手特别抖,玄鹤凝着他,低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不知。”店小二仓皇逃了,临了只留下一句,“各位公子……入夜千万千万莫要出门。”
鬼故事里都那么说。可他们怎会信?
他们本身,就是鬼神。
入夜了,当然要出去走走。
*
“我们就在这儿分道扬镳吧。”出了客栈没几步就是个岔路,玄鹤左右看看,站到西辞身边对顾浔道。
“你们?”顾浔微眯一下眼,眼里戾气差点没掩盖住,幸亏西辞正认真观察着路况,没时间注意他。他不满意地磨一下牙,冲着玄鹤挑衅一挑眉后换上了个笑脸,揪着西辞衣角,好生可怜,“哥哥,我凡胎肉/体的,你忍心放我一个人走?”
顾浔装乖很有一套,尤其在西辞面前,周身锋芒收敛得一丝不剩,就是个单纯少年。
玄鹤捏捏拳,差点没忍住打人。
西辞目光收回后,轻轻拍了拍顾浔揪着自己衣袖的手,安抚似的温和道,“那你随我一道。”
“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顾浔满意了,趁西辞没看到他,对着玄鹤偏头得意笑笑。
这得到一点偏袒就明目张胆的炫耀让人很火大,玄鹤捏捏拳,“师尊明明——”知道他没那么简单!
玄鹤还没说完话,西辞便开口安排了任务,“你往西去渡口看看。我带小浔进城。”
西临是温婉的水乡,青砖黛瓦,石板小路,偶尔落薄薄的雨,浪漫得不行。
因是通商口岸,入夜了反而越发热闹,白日落的薄雨蒸腾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夜市也在这点清明中,逐渐开幕。
茶楼酒肆,晃着旌旗,红灯笼的光亮反折在青石板上,小贩的叫卖声夹杂着敲锣打鼓欢快得不行,将整条街渲染得热闹又浪漫。
“西临晚上怎么那么热闹?”顾浔目光四处溜达,手也闲不住,抬指点了点路边的小摊,手工制的木鸟叽叽喳喳叫起来,他瘪瘪嘴,吐槽道,“果真天下鸟儿一般吵。”
“别碰坏了。”西辞对摆摊的小贩报以歉意一笑后,扯扯乱动的顾浔,把他带回自己身边,“要赔的。”
“家里已经那么穷了吗?”西辞管他的样子,莫名让顾浔心里泛起暖意,他还演上了,“哥哥不会把我卖了换钱吧?”
许是气氛太好,西辞舒开眉眼笑笑,“安分些就不卖。”
“那我乖乖的。”西辞愿意同他闹,顾浔更高兴了,故意凑近些,声音压低,在人潮喧嚣中对西辞道,“我们这算不算约会?”
“……不算。”西辞依旧从容温和,目光波澜不惊略到他身后,问,“要吃糖吗?”
顾浔偏过头,扫了叫卖糖的小摊一眼,港口的零食品种就是不一样,没想到这个时代就已经有这么多款式的糖果了,顾浔转回头,看着西辞,扇一下好看的眼,“我想吃上次你给的那种。”
西辞摊开手心,一颗小糖安稳卧在他白皙修长的掌间,“给。”
“你随身带糖了?”顾浔想起想起在澧泉,从他身上拿到那几颗糖时……心里情绪像滋生的潮水。
他没直接拿起糖,而是将整个手掌都覆盖了上去,感受西辞掌心微凉的温度,西辞又想躲,被他握住了。两人合握的手掌,将掌心糖果触感衬托明显,顾浔希冀似的问道,“是因为我吗?”
西辞未置可否,从容抽回了手,“吃糖。”
西辞眼里那点光亮,顾浔看到了,他趁糖果尚带体温,剥开含在口中,特别甜,“我还想吃桃花酥。”
“那便买。”
路上并行着两位仙风道骨的俊秀公子,本就扎眼得很。顾浔又闹腾,一路上见什么都新鲜,引来了不少注目。
不知怎么,一姑娘走得好好的,平白无故跌倒在了顾浔脚边,他吓一跳,下意识避开,拽着西辞的袖子,解释道,“我没绊她,自己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