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辞许先将心虚不已的应弘泰推到了池边, 贺泓致接手给老头拉了上去。
周平心惊胆战地上前一步, 扶住应弘泰的另一只胳膊, 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还泡在冷水里的应辞许。
应辞许冷冷盯了他一眼。
周平火速收回视线, 表情严肃一丝不苟,偏头问:“贺先生,可以借你们卫生间用一下吗?”
贺泓致目光深沉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我带你们去。”
而后两个人驾着应弘泰拔腿便走,脚步凌乱,几乎是落荒而逃。
水里站着两个索命的阎王爷,还不跑,嫌命长?!
可惜驾着个拖后腿的,应弘泰不明所以,还扯着身子扭头嚷嚷:“小辞!你这个不肖子孙!我不回家,我要见……”
周平飞快地小声道:“老爷子,咱们这就是去见亲家呢!你现在浑身是水,不得收拾的整齐点儿?不能让孙媳妇儿家看不上咱们啊……”
这话有理,应弘泰眼珠一转,嘴巴立马闭的比蚌壳还紧,脚底下的步伐都迈的大了点儿。
周平舒了口气,就听后头凉飕飕轻飘飘的声音:“等等。”
妈呀,阎王爷果真长着鬼耳朵,这就听见了!周平心肝打颤,扭头问:“应总?”
“老头子要是乱说话,”应辞许淡淡睨他一眼,“告诉他,我明天就去医院结扎。”
周平:“…………”
我日啊!周平膝盖一软,差点给跪了。
应弘泰可没在意这句话,他喜气洋洋地,满脑子都是见亲家,娶媳妇儿,四舍五入重孙孙马上到手了啊!也不必驾着走了,腿脚灵活的反倒要拽着周平了。
见那头三个人推推搡搡地走了,应辞许低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谢汀。
被这样一耽搁,谢汀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只站在原地,斜着眼睛怒气腾腾地看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线,小脸绷的紧紧的。
见他看过来,她眉毛一跳,尖刻的话张嘴就来:“结扎?我以为应先生根本没这个必要,本身就不行,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话也不伤筋动骨,应辞许明智地不接茬,探手要去够她,声音沉沉:“先上去,水里凉。”
“要你管!”谢汀手往后头一甩,又是水花四溅,她讥笑,“应先生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呀?我都指着鼻子骂你了,平时不是挺毒舌的么?原来你还有两幅面孔啊!”
水里泡久了,也不知她是冷的还是气的,牙齿都咯咯打战,嘴里的刻薄话还是一串一串地往外窜:“祝辞?还他妈什么诗词的词?在校大学生?嗯?显得自己多年轻了似的!还不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她说着,又激动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往前迈了半步,湖底湿滑,她一下子没站稳,脑袋一载,就要倒下去。
应辞许眉心紧蹙,猛地跨了一步,手直接揽在她腰上,往怀里一带。
谢汀猝不及防,额头重重撞在他胸前,手下意识也圈在了他的腰上。
两人紧紧地搂在了一起。
这架势,简直像是谢汀自己蓄意碰瓷,投怀送抱似的。
谢汀要气死了,她两手一撤,腰上使劲儿往外挣,骂骂咧咧:“给我松开!”
简直了,跟条滑不溜秋的鱼似的,在怀里乱蹦,偏偏应辞许的手钳的紧紧的,她的细腰贴在他腰胯哪里,磨蹭的简直要起了火。
应辞许下了力气把她箍在怀里,掐在她腰间的滚烫掌心越捏越紧,紧到他手背青筋都绷起来,眼底燃起忍耐的焰火。
这热度透过薄薄的纱裙,烙在谢汀浸了水后冰凉的皮肤上,激得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就低头看着她闹,眼底黑沉沉一片,看不出情绪。
谢汀一个小姑娘,怎么弄得过他,抬头正要张口再骂,却被这双眸子恍了下神,愣了一瞬,嘴巴张了张,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下一秒,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她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沉甸甸的弧线,而后重重垂在他手臂上。
这水淋淋的、狼狈至极的公主抱。
“你乖一点,”他声音发哑,“不是不让你闹,回头我随你闹。可这会儿也不看看场合?”
场合?谢汀被愤怒冲昏的脑袋终于泛起一丝清明,今天是个好天气,贺家老宅久违的热闹,全是为了带她出场。
今天可是她风风光光的日子。
现在,她浑身湿淋淋的,像只落汤鸡,正被另一只落水狗衔着往岸上走。
我日你仙人板板!!!
谢汀也是知道丢人的,更何况,今天贺定璋为了给她做面子,并没有清场记者,说不定这宅子周围就有等着拿独家的狗仔举着黑洞洞的镜头对着他们呢!
都怪这个狗男人!
她刚才是昏了头了,这下不仅昏头了,简直是头昏了!
谢汀咬牙切齿,可形势比人强,她狠狠瞪了一眼应辞许,咬着牙手往他脖子上一圈,脑袋一下子扎过去,抵在他颈间,催促:“挡着我点儿,赶紧走赶紧走!”
她头发全湿了,一绺一绺的粘在脸颊上,这样往他脖颈处一蹭,剩下那半边便缠缠绵绵地贴在了他皮肤上,刺刺地发痒。
应辞许垂首看她这幅鹌鹑模样 ,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谢汀又是气愤又是羞耻,脑子一热,张口咬住他喉结,下了劲儿的,一阵刺痛。
嘴里还含糊着说:“笑你个头啊,快!点!走!”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情形无比熟悉,不过是抱着的姿势换了一个,彼时她盘在他腰上,嘴里咬着他喉结,火急火燎地催他快点走快点走。
那时候就剑拔弩张的,跟这会儿不遑多让。
气氛忽然有些微妙,半分尴尬半分暧昧,情绪发酵,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应辞许喉结滑动,怔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谢汀正贴在他喉间,微微的震动抵着她的脸颊传来,沉沉的笑意带着磁铁般,勾的她热血直直往上涌,脸上殷红一片。
他笑着叹气,低声说:“牙尖嘴利的,狗崽子一只。”
同上回一模一样的话。
谢汀脸更红了。
她就这样被他死死掐在怀里,趟着水一步步往上走。
里头,应弘泰已经冲过澡,周平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他这会儿出奇的乖觉,穿着一身贺定璋的衣服,正抱着杯子小口抿姜茶。
谢汀和应辞许一前一后进了门,厅里坐着的几个人齐刷刷扭头看过来,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周芹看着谢汀的狼狈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张口就说:“哎哟,怎么搞的?可惜咱们汀汀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了……”
贺定璋手里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磕。
周芹悻悻地住了嘴。
有了刚才那个插曲,谢汀这会儿恼怒也不是,羞愤也不是,可也不愿意给周芹看笑话,只好阴沉下脸,一声不吭地往楼上走,裙摆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在客厅里画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应辞许立着没动,目光随着她身影看过去。
他这人,向来存在感强,那视线如同灼了火般,烫在谢汀的脊背上,烧的她心头火又旺起来。可这会儿已经不是全然的愤怒了,还带着半分羞恼。
“看什么看!”谢汀扭头就是呛声,气哼哼地,在偌大的客厅里,回音都荡出来,好似宣誓一般,“跟你说清楚,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也别站在我家碍眼了,滚回你的S大!”
这话没头没脑的,站在厅里的几个人,也就周平堪堪听了个明白。
他被谢汀的火气冲的脖子一缩,心里哀嚎,惨了惨了惨了,一边同情地看了眼应辞许。
谁知一眼瞥见应辞许嘴角飞快地一翘,似是在笑。
周平:?
这就是大佬的心理素质吗,果然与众不同,这时候都踏马笑得出来?
应辞许不知他在腹诽什么,他只是笑。
小姑娘真可爱。
他可还没开口求她原谅呢……
所幸谢汀没注意到他这一闪即逝的笑容,放完狠话提着裙子便蹬蹬蹬往上走,脚还是赤着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孔还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贺定璋又心疼又护短,转头朝应辞许笑了下:“应先生别怪罪,小孩子脾气,回头我教训她。”
楼梯转角,谢汀一转身消失不见,应辞许这才收回目光,抬眸望向贺定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