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梁樾面无表情,目光全然是冷意的审视。
“公主后悔什么?逃婚么?骗我么?”他终于开口,走到她身前,而她靠着墙壁无路可退,“还是在酒中下了朱砂?”
终于问出来了。
狡辩无异于找死,好不容易回到原本的身体,宁纾很是珍惜这条命,只能这样了!
她目光湛湛看向他:“虽然不知道殿下怎么认出我的,但是殿下对宁纾公主一忍再忍,不就是因为当年对我心存愧疚么?那么我想离开,回季氏,难道不……”
话未说完,她的唇被毫无防备地压住,没说完的话被梁樾的唇舌覆盖吞噬,他的手撑在她耳畔的船舱壁上,再不克制。
她本就头疼得厉害,烧得浑身乏力,此刻被这样用力地吻,连呼吸都困难了,来不及躲避就陷入了细细密密的情迷意乱中,直到微痛的吻蔓延到了脖颈,湿漉漉的衣服被扯开,肩露了出来,暴露在空气里。
宁纾“嗡”地惊醒了,她用力推他:“不可以!”
吻闻声而止。
梁樾的神情始终未变,似乎从头到尾因为这个吻而迷醉的只有她。
宁纾气息不稳中听见他说:“公主当年为了救废王后母子,与臣虚与委蛇,不感到委屈吗?已有未婚夫婿,却与臣日夜缠绵,不感到羞耻吗?”
他说什么?!
她盯着他的面孔,心脏下沉,脑袋疼得厉害,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认出来了,他知道她是宁纾,他知道她不是孟季,她是宁纾!
他是根据什么认定她是宁纾?而不是孟季?
这两者天壤之别!
如果是孟季穿成了阉人庆再穿成了宁纾,那么是爱人重现。
如果是宁纾穿成了孟季、阉人庆,再恢复本体,那么孟季和阉人庆对他来说就是骗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纾一时脑子里如同浆糊,只能矢口否认。
“听不懂就好好听。”梁樾的语气带冰冷:“你说你是孟季,可是你对胞兄季武子的了解却不及一个远房的族叔宁稗。你说你是孟季,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我对宁酉的计划,愿意做王后的替身且毫无破绽?那个术,是宁酉与太后之间的联络,公主也跟他出逃,那么为何阉人庆与他交好,可想而知!”
梁樾笑了,眼睛里泠然森意:“臣不知道公主为何有此奇遇,但是更令臣难以理解的是,为何公主明明知道臣与宁酉水火不容,却用着孟季和阉人庆的身子一再地撩拨臣?”
“当年梁棠和少舆君因为你我一同落水,怀疑我们有私,我也自作多情以为你真心爱慕我。现在想想,几个乡野少年为上国公主争风吃醋,真是贻笑大方。”
“究竟是公主不知羞耻,还是公主把臣当做戏耍报复的对象?或是背着晋成,通奸的奸夫?”
宁纾的心跳已经跳得快破胸而出,呼吸无法自控地急促,冷汗混合着湿漉漉的发丝绕在脖颈,被他炽热的鼻息融化,像是化作了能夺人性命的白绫。
不知羞耻、戏耍对象、奸夫……
原来梁樾心中对她是这么想的。
宁纾无端端来了一股怒气,顶住梁樾的逼人气场,在梁樾冷然的目光下说:“不是你说的这样,我喜欢过你的!”
“喜欢?”梁樾抓住她的话头,他俯下身,视线锁着她的眼睛。
“公主知不知道,你每次骗臣,臣都会为此开心很久?”梁樾的眼睛、声音里都浸满了悲哀。
“公主骗臣说,公主喜欢臣。”
“骗臣说,想与臣赴仲春之会,想做臣的妻子,想和臣多子多福。臣昨日甚至觉得臣这一生能够和公主成婚,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放弃。”
她心里钝钝的,她以为梁樾会发怒,会伤害她,甚至会想杀她,可是,他没有。
他那么骄傲,那么睚眦必报,被当做了“奸夫”,都愿意忍下来么?
他听话地喝酒,发病,然后出船找她,都不像他了。
“梁樾……”
“我爱你。”梁樾拉她的手放置在他的心口,心脏的跳动与温热中,他眸光深邃而坚定:“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不要再跑了好吗?”
宁纾张张口,只发出了一声:“我……”就被拉进他的怀抱,熏香干燥的温热气息将她紧紧包围,耳旁是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沉稳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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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守宫砂
宁纾的脑子如今已经因为高热, 烧成了浆糊, 忽地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梁樾痛诉她把他当成奸夫, 为什么不说是面首呢?
奸夫和面首有什么区别?
她来不及多想, 眼前一阵阵发黑,头疼得快炸了, 她甚至无力去推离梁樾的怀抱,一下子意识不清了。
梁樾抱着她, 因为肢体接触, 体内汹涌澎湃的血气再次席卷而来,想要撕裂、毁灭一切的暴戾情绪一涌而上,他的手止不住地想撕开她,可是理智牵扯他不能这样, 克制与疯狂在他的脑海翻腾。
“来人!”他喊了一声。
寺人典轻轻开门, 躬身而入:“相国?”
“药!”他说。
典抬头一看,只见梁樾面色如纸, 双目赤红, 额头隐隐有汗, 喘气急促, 晓得他依旧还病着, 递上药,但口中还是不由劝道:“相国已经服了很多回了,不能再吃药了。既然公主已经找回,不如……”
“住口。”梁樾抓了药服下, 微微调整了呼吸,低头看着怀中烧得如同红虾的宁纾:“她病了,现在很难受。”
寺人典微微一愣,躬身道:“小人这就请医者来。”
宁纾醒来的时候,头倒是不怎么疼了,只是浑身全是退烧而出的盗汗,黏腻得虚弱,目光也有些恍惚。
床幔下似乎是一片黑暗,隐隐有灯光透入。
她回宫了。
宁纾撑起身体,在帐中坐起,觉得嗓子沙哑得厉害:“卷媪,水。”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床幔,墨绿的卷质与如玉的手很是般配,宁纾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坐在榻上送水来的人。
“你……”她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了,你怎么在、在这里?”
“无妨。”梁樾摸了摸她的发顶,把碗端至她唇边:“即使我今晚留宿,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宁纾一口水呛进了肺里:“咳咳咳……你,你,你!咳咳咳……”
梁樾拍了拍她的背,慢条斯理:“婚礼的事情已经在着手办了,你要快些好起来,不然成婚那日恐怕身子吃不消。”
身子吃不消?!
宁纾躲开他的手,缩向床头,心底突突突地跳。
梁樾见她这样,唇角不禁微微上扬,笑容明亮:“臣的意思是,成婚那日一整天礼节繁多,公主若是还病着,会很遭罪。”
原来是这个意思,宁纾尴尬了一下,不过还好,既然都已经被梁樾认出来了,她之前各种丢脸都有过,倒也没有纠结。
“梁樾……你为什么?”宁纾咬咬唇还是问出来了:“原谅我了?”
明明她晕倒之前还一直控诉她,现在却一副云淡风轻,挺高兴的样子。
梁樾把水盏搁置一边,握了她的手:“是臣想岔了,臣相信公主喜欢臣。逃婚的事,公主只是年纪小,被奸佞蛊惑罢了。”
宁纾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定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否则梁樾不可能转变的那么快。
但是梁樾不说,宁纾病得难受也没精力问,喝了水,又沉沉睡了过去。
待第二天天亮,由卷媪伺候着沐浴的时候,宁纾才发现手腕多了一道朱砂的痕迹。
“这是什么?”她太阳穴直跳,头皮发麻。
卷媪皱着脸,忧心忡忡:“昨日公主被抬回来的时候,相国不仅请了医者也请了巫。是国巫乩给公主画上的。”
“这是什么?”宁纾直视卷媪:“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但是,不是很确定。”
卷媪抿了干瘪的嘴唇,终是面含屈辱:“是,守宫砂。”
宁纾感到气血快速上涌,面颊涨红,鼻翼微张:原来如此!
难怪梁樾态度大变,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