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番外(60)

天地良心,这一下李砚确是没有什么绮念的,他就是随手拍了他一下。

谁知道陈恨的脑子里,弯弯绕绕的,想的事儿还挺多?

李砚失笑:“你别跑了,过来。”

“诶。”陈恨应了一声,又抱着花枝子挪过去了。

要回三清观的院子时,陈恨低头,脚尖抵着门槛,轻轻地踢了两下,轻声道:“皇爷,对不起……”

李砚转头看他,还未开口,陈恨又笑着道:“不过也要谢谢皇爷。”

说完这话,陈恨就哒哒地跑进院子里去了。

他那衣裳还兜着许多的落花,或是风吹,又或是他跑得不稳,随他的脚步,梅花簌簌地自他身侧而落。

月华流转,陈恨在檐下转身,他揽着梅花枝子,活像是摄人心魄的妖精,略垂了眸,唤他一声皇爷。

第45章 玉骨(2)

李砚折给陈恨几枝梅花被养在水里, 置在长榻的小案上。

陈恨无聊,伸手戳了一下梅花枝子,便有一片花瓣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他见状, 忙收了手,双手紧紧地拢在袖子里,只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李砚就坐在对面看书,陈恨趴在案上,双手圈着黑陶罐子装着的梅花,心里胡乱想着事情。

造反的事情总算是说清楚了。

抵在脖子上的长剑,他觉着,其实是李砚替他取下来的。

只是——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

陈恨使劲想了想,却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他稍抬起头, 透过案上横斜的梅花枝子去看李砚:“皇爷,我是不是……”

这时匪鉴在外边敲门。三清观预备下了宵夜。

见了匪鉴,陈恨才想起他忘记的是什么事儿——遗书!他托匪鉴散了满天的遗书!

待匪鉴将一碟子梅花糕放下,陈恨忙下了榻,扯了扯他的衣袖,把他带到门外去说话:“匪鉴, 我给你的那些信?”

匪鉴正色道:“公子你放心, 我都收好了,等雪一停, 我连夜下山给你送。”

“不是不是。”陈恨连忙摆手,“不送信了,那些信……写得不好, 是我想错了,你还给我吧。”

“公子?”

陈恨讪笑道:“实在是对不住,麻烦你了,确实是我弄错了。”

匪鉴也不多问,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对了,我给你的那信……你看了没有?”

匪鉴正经答道:“看了。”

陈恨扶额:“惨了。”

“匪鉴不说出去,我的记性也不好,过一会儿,也就不记得那信上写的是什么了。”匪鉴笑了笑,朝他抱拳,“公子等着,我去拿信。”

陈恨抱着手,靠在门上等他,转眼瞥见屋内灯火亮着,便想到李砚。

他写遗书时只以为自己要死了,脑子糊里糊涂的,到现在,自己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写了些什么。

他绞尽脑汁地想,却想不起来一星半点儿。

正胡乱想着事情的时候,匪鉴就回来了。

“多谢多谢,真是麻烦你了。”陈恨接过厚厚一叠的书信,“早些回去睡罢,皇爷这儿我伺候着。”

匪鉴再朝他行礼,转身便离去了。

陈恨忽然喊住他:“诶,匪鉴……”

“公子还有事?”

“我……”陈恨挠了挠头,“我给你这信时,我说晚上皇爷带我去赏花儿,我没别的意思。”

那时候他满以为赏花儿是他与李砚之间的暗语,几乎是心灰意冷地对匪鉴说这句话。

“嗯。”匪鉴点点头,只道,“匪鉴不记得了。”

匪鉴走后,陈恨捧着厚厚一叠的书信,哑然失笑。

简直是傻透了。

这种东西,被人看见了容易误会,最好他自己留着,找个机会烧了便是。但是这会儿——

他突然好想看看自己死前的肺腑之言。

于是陈恨在廊下宽栏杆上坐下,借着窗子透出来的灯光,一封一封地拆信看。

他说吴端一身是胆、英武不凡,又说苏衡不拘小节、天纵英才,还说徐醒不入俗流、世家典范,总之净是些夸人的话儿,他也想让他们多念念自己的好。

但是他却对李砚说——

陈恨只打开看了一眼,便迅速将信纸叠好了。

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他自己都不敢看。

陈恨不敢再把信纸放回信封里去,怕被李砚翻出来,叠好了就极小心地别在了腰带里,准备找个机会烧了。

看过给李砚的信,陈恨也没心思再看别的信了。

他收拾好了,就悄悄推门进去,用气声喊他:“皇爷。”

李砚仍是盘腿坐在案上看书,陈恨见他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蹑手蹑脚地溜进去了。

李砚头也不抬,问道:“你与匪鉴又在谋划什么?”

陈恨正将那一叠信塞到废纸篓子的最底下,干笑道:“没有什么……”

他转头,看见李砚面前的案上几枝梅花与一叠梅花糕,这看起来也太——

陈恨上前,将养着梅花枝子的黑陶罐子抱走,顺便转了话头:“这也太残忍了,把死的和活的摆在一起。”

梅花是死的和活的,陈恨是傻乎乎的。李砚抿着唇笑。

只是灯火不亮,从陈恨那个角度看去,李砚的面色不明,倒仿佛是冷着脸的模样。

陈恨忽然想起什么,忙举起右手做出起誓的模样来,弱弱道:“皇爷,奴没再想着造反了,奴发誓。”

李砚捻起书册页角的动作一顿,道:“朕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朕在想什么了?你整日都在胡想些什么?”

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陈恨便脱鞋上榻,在他面前架着腿坐着,随手捏起一块梅花糕吃。

才吃到一半,他就好不安分地将手肘撑在案上,俯身凑近了,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问他:“皇爷在看什么?”

李砚不答,只是稍抬了头去看他。

没看清楚那书上的字,也没看清楚李砚的面容,陈恨将口中的梅花糕咕咚一声咽下去,惺惺然退了回去:“对不起,皇爷,奴不该打搅你的。”

“什么时辰了?”

陈恨转头去看窗外,窗外一片漆黑,夜色正浓,于是他回了一句李砚自己也看得出来的话:“大约是很晚了。”

李砚的目光匆匆扫过那页书的最后几个字,将书册一合:“睡吧,明日雪停了就下山。”

“诶。”陈恨衔着梅花糕,双脚乱蹬一阵穿好了鞋,站起来在原地蹦了两下,“奴伺候皇爷宽衣。”

陈恨一面嚼着梅花糕,一面解下了李砚的腰带。

他转身,将那腰带挂在了衣桁上,又随口道:“皇爷,奴发现一件事情。”

李砚低头去解衣带:“什么?”

那腰带挂得不稳,从衣桁上滑下来了,陈恨便俯身去捡,将腰带重新挂在衣桁上,道:“奴趴在皇爷肩上哭的时候,终于知道了,皇爷为什么从前就好喜欢把脑袋靠在别人的肩上,原来真的——”

陈恨一激灵,他才说这话,李砚便不出声,直接走了两步上前,站到他身后,往前一靠,就将头搁在了他的肩上。

李砚好满足地叹了口气,陈恨的话未完,他便问道:“真的什么?”

陈恨的脖子都僵了:“真的……真的很舒服。”

李砚笑了,应道:“确实是很舒服。”

陈恨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头,眉眼带了笑意。

他在心里给自己和李砚放烟花,君臣如初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总算是一切如前了。

李砚忽又道:“没有别人。”

陈恨尚未反应过来:“什么?”

“朕没有把脑袋靠在别人肩上,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倒像是撒娇。

陈恨的心里全部都是烟花!为自己和李砚放的烟花!

他高兴得能冲出去在雪地里跑圈儿,强压下心底狂喜,陈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陈恨将写给李砚的那封遗书塞在腰带里,准备什么时候就把它给处理了。偏生他塞得不好,露出一个角来,又偏生李砚眼睛尖,一低头就看见了。

“离亭。”李砚的一只手顺着他的腰滑过去,直伸到他身前,两指捻着信纸的一角,就把那信给抽出来了,“这是什么?”

“这个是……”陈恨一惊,抬手就把信纸抢了过来。

见他这副模样,李砚反被他引起几分兴致,再问了一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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