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番外(52)

“方才撑伞时扎了木刺,朕看不见,你看看。”

就为的这个?

陈恨松了口气,原是要他挑刺儿,不是给他挑刺儿。

陈恨低头,抓着他的手,摸了两三回也没摸见什么木刺儿。才要开口问他,究竟是手心哪里疼,只是一抬眼就看见李砚面色阴沉,好像浑身都冒黑气,陈恨便不敢开口问他。

再摸了几回,陈恨实在是找不见,鼓起勇气问他:“皇爷,那刺儿在哪儿?”

李砚却道:“你方才讲的那故事,怎么从前没有对朕讲过?”

“那故事是奴瞎编的。”

李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

“……是。”

“以后别给别人讲故事。”

“……是。”陈恨仍是问他,“刺儿在哪儿?”

“刺儿在这里。”李砚一反手,捉住他的手,直按在胸口。

陈恨被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还不敢有什么反应。李砚忽然憎恶起现在是冬日里,衣裳穿得厚了,陈恨的手按在他的胸前,也不知道到底能摸到什么。

这么想着,李砚索性用另一只手松了松腰带,又稍解开了衣襟,拉着他的手。只隔了一层薄薄的中衣布料,叫他的手重新按在心口。

李砚忽然开口喊他:“忠义双绝。”

陈恨慌了,用力想要收回手:“奴、不……不敢当。”

李砚定定道:“不单他喜欢你,朕也很喜欢你。”

第39章 三清(7)

——朕也很喜欢你。

那时长清公主要他把真心完完全全地捧给陈恨看, 李砚回去想了一整日。

今日李释又在他面前做了个范例。不过这个范例做得李砚很生气。

李砚是趁乱装疯、鹦鹉学舌, 只将李释方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看起来好像有意逗陈恨玩儿似的。

李砚想着,最差也就得他一句承蒙厚爱,然后继续把人给囚着。把人关起来, 这是陈恨教他的。

这时的陈恨不似那时的陈恨,总不会再指着他的真心说是烂肉了罢?

而他李砚也不是那时的李砚,总不会再拿他毫无办法。他用长剑能挑开的衣带,自然也能用双手再系起来。

那时在林姨娘的坟前, 他听见陈恨说,十几年的情分就这么熬着, 熬来熬去不知道熬成什么东西, 他心里难受。

他李砚又何尝不是难过?

人整日在自己眼前心里蹦来跳去, 可是多看一眼他要怕你,多碰一下他就要跑, 他喝醉了也不敢多动一下, 怕他醒了要骂自己心脏。

太难了。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学陈恨, 先把他关起来再说。

说了吧, 索性都说了吧。

陈恨被他那话唬得晕头转向的,站也站不稳了, 要不是李砚还抓着他的手不放, 他能直接跳到屋子外边去。

李砚道:“方才李释说喜欢你, 你尚且还能说一句承蒙厚爱。朕现在说喜欢你, 你怎么什么都说不出了?”

陈恨往后缩了缩:“皇爷和世子爷, 那能……能是一样的吗?”

李砚苦笑,反问他:“能是一样的吗?”

陈恨嗫嚅道:“不……不能吧。”

“你也知道不能。”

陈恨随口否认道:“奴不知道。”

“罢了,朕知道你心里有坎儿过不去……”

陈恨抖如糠筛:“奴心里平整着呢,没坎儿。”

“那你慌什么?”

“奴没慌……”陈恨说这话时,最后一个字破了音,声调起伏着,忽然就掉下去了。

李砚被他逗笑了,咳了两声,正色道:“有件事情不能再拖了,今日雪下得大,恐怕是回不去了。你下午好好想想,把事情交代清楚,今晚朕审你,与你算算总账。”

——交代清楚,算算总账。

陈恨心中咯噔咯噔,一连响了好几声。心中连道完了完了,他陈恨今儿算是活到头了。

陈恨是全慌了,他满以为李砚肯定是不再顾念旧情,要动手屠反贼了。

难怪他把自己带上三清山来,他一个人在三清山上,匪石吴端都不在,他一个人孤立无援。

三清山又好抛尸,随便来只老虎就把他给叼走了,还不会留下证据。

李砚又道:“你放宽心,朕不怪你。”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谁知道呢?

陈恨凄凄惨惨地看了他一眼,放宽心,他还有心吗?他的心都被吓得跳走了。

陈恨结结巴巴地说:“皇、皇爷……我……对不起,我没办法,我……我原本想……”

“你整理整理,晚上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李砚道,“朕不杀你。你只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儿给朕说清楚了,再想想你怎样赎罪,朕才不杀你。”

“奴……奴给皇爷当牛做马……”

李砚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好好想想,晚上再说。”

“那奴想想,皇爷放开奴先。”

放开他之前,李砚抓着他的手拍了拍:“离亭,晚上带你去赏花儿。”

这时候陈恨才反应过来,之前李砚说要带自己去三清观后边赏花儿是什么意思。他造反,也是用赏花儿的借口把李砚骗到忠义侯府的。

天道轮回,因果相生。

他陈恨一点儿也不——他好后悔啊!

*

大雪封了路,不敢冒险下山,所有人都被困在了三清观中。

而陈恨——他一个下午都在房里写东西。

他窝在长榻的角落里,据着一张小案,落笔飞快,写得正起劲。

李砚原坐在长榻的另一边,捧着书看,转眼见他写什么东西写得正高兴,便搁下书册,也不发出什么声响,悄悄凑过去看他,在他耳边说话。

“离亭,你在写什么?”

陈恨正写得认真,一听他说话,双手一张,整个人都趴在了案上,挡住上边写得满满的一叠纸张:“没写什么。”

“嗯?”

“奴……”陈恨趴在案上,转过头去面对着李砚,很勉强地朝他笑了笑。

太可爱了,他爱写什么就随他写什么吧,写反诗都行,朕不管他了——李砚不动声色,伸手拨开他落在额前的长发。

李砚自以为好温情的动作,落在陈恨眼里,就好像是李砚拿着一把长剑正威胁他。

陈恨仍趴在案上,道:“奴正写奴的犯/罪经过呢,力求还原真实事件,一定给皇爷一个交代,保证让皇爷满意。”

“这个……”李砚顿了顿,“你还是别写了,朕是让你想想怎么赎罪。这东西写了,落到别人手里容易惹麻烦。”

“嗯嗯。”陈恨好乖巧地点点头,“奴马上就把这些东西给销毁,然后好好想想怎么赎罪。”

“你……”到底在做什么?李砚看他这副模样,几乎以为他逗陈恨玩儿,没控制好分寸,把陈恨给吓傻了。

“皇爷看书去吧,奴一个人认真反省奴犯下的过错。”

好容易把李砚给劝走了,陈恨揉了揉脖子,重新在案前坐好了,继续开始写东西。

其实他不是写供词,他写遗书。

先写了一封信,总领叙述他是谁、他几岁、他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写这封信,悄悄地塞在长榻的缝儿里。希望终有一日,某位有缘人能看到他的这封信。

另外又写了几封给重要的朋友,吴端、苏衡、徐醒各有一封,还有两封要寄去江南,还有高公公、章老太医、匪石匪鉴等人。

回想起从前种种,这几封信写得陈恨泪眼朦胧、直抽鼻子。

因为赶得急,写到后边只能给每个人写一两句话。他好想问问李砚,能不能宽限他几日,让他好好地跟朋友们告个别。

这时他想起李砚——

陈恨转头看他,方才李砚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会子又倚在榻边看书了,看得正入神,也没发现陈恨在偷瞄他。

陈恨心叹道,还是给他也写一封吧,旁的人都有,反倒是他没有,岂不是教他难堪?

他另取了一张纸来,平平整整地铺在案上,用手捋了好几遍,才提笔沾墨。

——寄书。

陈恨想了想,都造反了,李砚都要治他的罪了,还这么亲亲热热地喊他的字,是不是有点刻意讨好的味道?

他想李砚大概不会喜欢这个,于是在前边添了一个李字。

——李寄书。

这个看起来又有点儿凶,像猫伸着爪子喊他。都造反了,都给人家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还给两人的关系也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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