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番外(47)

长清公主笑道:“阿容,你别闹他,他面皮薄。”说完又转头看陈恨:“我这儿幽僻,难得来一回客,她活泼,就喜欢操持这些,你莫慌。”

长清公主说起近一年来,在三清山中住着的家常事,也问起李砚一些事儿,只像是闲话。

姊弟闲话寻常,陈恨也不仔细去听,只坐在一边看着茶水的热气升起来,飘飘忽忽地飞上房梁,不知怎么的,又惹得若宁公主笑了笑。

一听她笑,陈恨便收回了随白气四处乱飞的心绪,又听长清公主唤他一声:“离亭?”

陈恨下意识道:“在。”

李砚亦是转头看他,见他案上茶盏丝毫未动,顺手就将茶盏向他那边推了推,又轻声提醒他:“皇姊问你,这一年可安好。”

陈恨忙道:“谢谢公主挂怀,奴一切安好。”

长清公主再看了一眼李砚,颇有深意地说:“你安好便好了。”

午间席上,仍是若宁公主给他们斟酒,长清公主对她摇头道:“才夸你爱操持这些,你还真就抓着不放了,坐下吧,你看看你把离亭吓成什么样子了?”

若宁公主一瘪嘴,又跺了跺脚,将凳子往长清公主身边拖了拖,小女儿一般挤在她身边坐下了。

“你们瞧瞧,我不过说她两句,她就恼了。”长清公主抬手给她夹菜,“皇姊给你赔罪,嗯?”

长清公主捏起白瓷的小酒杯,又道:“都是素菜,酒也是素酒,明日祭拜,娘亲不会介意。我难得见你们一回,又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都随意些罢。”

陈恨对酒仍有些畏惧,只抿了一小口便不再动,反倒是李砚兴致高些,多饮了几杯。

席散,再饮了两樽茶水,长清公主伸手探了探李砚的额头,嗔道:“发着烫呢,酒劲儿都上头了,下午睡一睡罢。”

李砚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转头道:“离亭,他的事儿,还是你懂得多些,你去料理罢。房间老早就预备下了,让阿容带你去吧。”

若宁公主笑着朝他行了个万福:“走罢走罢。”待行出几步,她再转头对陈恨挑了挑眉,道:“姊弟两个说体己话呢。”

待陈恨与若宁公主走后,长清公主拉着李砚的衣袖:“阿砚,你跟我来。”

李砚压根就没吃醉,长清公主摸他的额头时,他的额头也根本就不是烫的。

“皇姊,你有事儿?”

径直把他拉到堂后,长清公主才松开他的衣袖,面对着他,敛了神色,正经道,“皇姊问你,你废了忠义侯,算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对上自家阿姊询问的目光,李砚忽然有些心虚,抬手捂着眼睛,装着酒醉的模样,往边上退了两步,就靠在墙上,“那么回事儿。”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找的那个由头,谁都知道是假的,他怎么会……”长清公主停了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是你姊姊,你有什么事儿我看不出来?”

“我……”李砚抹了把脸,“皇姊看出什么了?”

长清公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呀,心里有鬼。”

李砚分明有些不悦,点了点头,直接就认了:“是,朕心里有鬼。”

见他恼了,长清公主便软了语气,试探道:“方才我看离亭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是不是还不知道?”

“他不知道。”李砚又点了点头,“朕给他安的名头他不知道,还有——”李砚叹了口气,双手在袖中握成了拳,道:“还有朕对他的龌龊心思,他也不知道。”

“怎么这样说自己?”长清公主也心疼他,“这么些年,你就全没与他提过?”

“我一开始从没想过要他,一直到……”

一直到上辈子元年除夕的造反。

从前他是洒洒脱脱的,是真的想要与他做一对明君贤臣,他都做好了看着陈恨娶妻生子的准备了。

谁知道执念愈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非要他不可的地步了。

李砚道:“朕有分寸。”

长清公主叹道:“你的分寸,就是这么圈着他,什么也不管,只把他留着,百年之后,再让他与你合葬。如此,你与他便圆满了?”

“不是。”

“你既知道你与他不该是这样的,你还在背地里做这些事情?”

“皇姊,他……”李砚一拂袖,重了语气道,“他总是要走,我没别的办法。我一不看着他,他就能跑到江南,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好了好了,你也别恼啊。”

“他分明答应过我,他说他会一直在的,是他自个儿说的,可是他……”

长清公主温声安慰他:“好好好,都是皇姊错了,皇姊说错话了,皇姊不该问你这些话的。”

大约是酒劲儿真的上了头,李砚只是靠着墙站稳了,以手扶着额头。

“你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我让人过来扶你去歇一歇,好不好?”长清公主再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还真是有些发烫了。

李砚只像个半大少年,拉住了她的衣袖:“皇姊,我想与你说说话。”

“好,你想说什么?”长清公主站到他身边,亦是靠着墙站好了。

李砚不答,她想了想,又试探着道:“皇姊不曾经历过情爱之事,皇姊想着,你只与他说,把你的心思说明白了,你看好不好?”

“皇姊……”李砚沙哑着声音,苦恼道,“若是能说,我早就说了。我开不了口。我一开口,他一准就被我吓走了。”

“怎么……”

“我对他,近不得,远不得。”

李砚继续道:“他与我做兄弟、做君臣,顶破了天,我就只占一个亲近的人的名头。他从来就没想过别的事情,更不要说是那种心思。上回他喝醉了,说喜欢我,我还傻子似的高兴了一阵,后来想想,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

默了半晌,李砚又道:“我心思不纯,他又是天底下最干净的人。我对他的心太脏,那就是一堆烂肉,我不敢捧给他看。”

“怎么这么说?”长清公主用拇指揩了揩他的眼角,“我看你真是醉得厉害了。”

李砚垂首,轻轻唤道:“皇姊。”

“好了好了,指定是你想的太多了。”长清公主笑了笑,“你听皇姊说,你说你的心不干净,但他肯定不嫌你。你只把心思完完全全的告诉他,你把心捧给他看。一开始他肯定被你吓一跳,等他回过了神,他才明白他对你未必没有意思。”

最后长清公主笃定道:“他肯定不嫌你。”

李砚却道:“皇姊,我醉了,回去躺一会儿。”

长清公主再一次扯住了他的衣袖:“纵使你有千般万般无奈,但这件事儿,皇姊还是以为,你办得不妥。”

“我知道。”李砚抓了把头发,“我不该废他,更不该把他放进掖幽庭,委屈他了。我有考量,不只是想把他圈着。近来朝上不大安分,我怕有人动他,他又一惯安定不来,从前在长安,他就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把他从朝政里拉出来,留在身边,我放心些。”

李砚想了想:“皇姊,你明不明白,把一个人囚起来,有时候是为了更好的护着他?”

“好,皇姊明白了。”长清公主皱眉道,“那外边人?”

“说什么都好。”李砚一面往回走,一面轻声自顾自地道,“鸟尽弓藏。逼良为娼?我倒真有这个肮脏心思,就是实在没这个胆子,敢把烂透了的心肺掏给他看。”

“分明都是皇爷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你去睡吧,睡一觉也就好了。”长清公主伸手扶他,“皇姊原不该与你说这些的。”

“没有。”李砚摇头,反握了握她的手,“谢谢皇姊,这些话我从没有与旁人说过。”

他回去时,陈恨正蹲在地上往薰炉中添碳,李砚快步上前,扶着他的手,就把人给架起来了。

陈恨回头看了一眼,道:“素酒怎么也会醉?”

分明把人给捉住了,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李砚垂首,在他耳边轻声道:“朕头疼。”

“皇爷躺一会儿?”

“要你揉揉。”

“好好好,揉揉揉揉。”

陈恨跪坐在床榻里边,给他揉脑袋,不消一会儿,李砚闭着眼睛,仿佛是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陈恨凑近了看他,低声道:“皇爷,皇爷,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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