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陈恨倒是回话回得快:“不用了。”
而李砚早已拿了一件全新的中衣,双手捧着递给他。
陈恨撑着半边身子坐起来,却愣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接。李砚这样委曲求全,就算陈恨因为镣铐的事情,要发火,要闹脾气,这时候也找不着机会。
“方才怎么那么凶?李释都被你吓跑了。我从前同他吵架,你总打圆场,一人给一个巴掌,再一人给一个枣子。这回怎么变了?怎么单单训他?”李砚笑了笑,轻声道,“你说你不要我,是说真的说假的?”
他说了好长的一段话,也不知道陈恨听见了没有。
李砚愈发软和了语气:“就是想同你说说话,算算日子,你我闹脾气,我们好久都没说话了。今日在朝上,想你想得心跳得又急又重,病了似的。”
李砚将叠好的衣裳放在他身侧,俯身上前,双手扣着他撑在榻上的双手,附在他耳边道:“对不起,我们讲和好不好?”
就靠在他耳边,转眼就能瞥见他的耳垂与鬓发。天知道李砚多努力的克制着,才没像动物似的直接靠过去蹭他。
陈恨脚上的镣铐响了一阵,很吵杂的声音。
“还在记恨这个?”李砚无奈道,“先不管这个,讲和好不好?”
险些就着了他的道儿了。
陈恨稍屈了脊背,避开他。
见他反应,李砚也不非逼着他要一个答复了,只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罢,你换衣裳罢,想好了再说。”
他转身时,陈恨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应的是他的那句话。
*
上午的大朝会,李砚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下午在西边的暖阁里批折子。一直到了傍晚,李释来请罪。
大约是阁中的旨意传到他那里去了,李释不愿意出宫去,所以来请罪了。
李砚跪坐在案前,将批复好的折子往边上一堆折子里一丢,头也不抬,道:“知道错哪儿了吗?”
“知道了。”李释跪在地上,垂着头,“臣弟不该犯上,不该忤逆皇帝。”
“嗯。”李砚勾了勾唇,挑衅似的问了他一句,“你服不服?”
“服。”看不清李释的面容,他应了一声,“明白了。”
“去罢。”李砚不大在乎的摆摆手,“回去念书罢,几位老先生不是傍晚给你讲文章么?别叫他们等急了。”
这日里看折子看到深夜,将睡时,李砚喝了两杯清酒。
就这两杯酒,把李砚的胆子养肥了,他摸黑摸去了寝殿内室。
陈恨早睡下了。夜风吹着,将帷帐吹掀起来,月色朦胧,恍惚打了一片影。
李砚放轻了动作走过去,又极缓极缓的在他身边躺下。
还没躺好,陈恨迷糊着,自个儿就投怀送抱了。
李砚笑了笑,翻身把他压在榻上。
这一下陈恨就醒了,李砚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手,他的手还搭在李砚的腰上,是他自个儿搭上来的。
他靠的近,陈恨闻见他身上酒气,便问他:“喝酒了?”
话是冷冷的,但却是他主动说的。
“喝了两口。”李砚顿了顿,“你同酒,总得有一个在,朕才睡得着。”
陈恨抽回手推他,还是冷言冷语的:“皇爷太重了。”
“好。”李砚抱着他的腰,翻了个身,叫他压在自己身上,“让你躺回来。”
第99章 兵败(2)
李砚一个不防, 差点被陈恨推下床去。
猫伸出爪子来, 把人划了一道口子。
李砚一愣,忽然恨自己没能多喝两杯酒再过来。
他喝的不多,先前只是趁着酒力未消,趁着陈恨还睡着的时候凑过去, 碰他两下,一解相思之苦。这时候酒醒了,他也就再不敢了。
被他磨得没脾气。李砚苦笑了一下,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
陈恨一翻身,一摆手,又把他给甩开了。
还是这样冷冷清清的模样。
李砚同他多少年,而李释同他又有多少年?
李释就值得他言笑晏晏, 他李砚却连他一个眼神也得不到。
最尊贵的人,在他面前是最低微的人。
李砚一直都知道,陈恨对人好。
从前为他兄长陈温出头,为吴端出头, 近来为徐醒求恩典,给李释讲文章。
之前李砚不在乎, 偶尔吃吃小醋, 当是闹他玩儿。
他总以为陈恨待他最好,从前陈恨自个儿也说过, “我同皇爷交情最好。”
谁知道,算计来算计去,他被陈恨推出去了。
谁都值得陈恨对他好, 偏是他李砚不值得。
还是妒火,白日里渐渐平息的妒火在夜里重燃。
大抵是残存的酒劲真上了头,李砚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将他按到了墙边。
陈恨有些急了,伸手推他。
“朕喝酒了,你小心点。”李砚一把抓住他的手,“别乱撩拨了。”
“李寄书……”
“你又喊名字。”李砚闭了闭眼睛,“在床上的时候咬着唇死活不喊,你也就在这时候才喊两声。”
“你说话能不能……”
“离亭猜猜我今晚吃的什么酒,猜中了奖你。”
“你做什么……”
李砚贴过去吻他,一只手将他的手压在胸前,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揉了两下。
两杯罢了,酒气不重,也不冲人,只是微醺。
猝不及防被他封住了唇,口鼻之中全是酒味,呛得陈恨的眼角沁出泪来。
他轻咳了两声,李砚却只以为他是软和了,才要愈发凑近,就又被陈恨咬了一口。他还咬在原先咬的那个地方。
李砚疼得抽了口气。
酒气同血腥气混着,至醒至醉,至生至死,也不愿意松开他。
陈恨的双手被按着,动弹不能,提脚用膝盖顶了他一下,很快就被李砚别开了。李砚学他的模样,一只腿挤进他的双腿之间,也碰了碰。
变过位置,李砚将他按在榻上,用双臂圈着。唇齿研磨许久,才微微抬起头,当是放过他。
“你急什么?”李砚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低低地笑了两声,见他目光往边上飘,又道,“别看了,没有花瓶。”
陈恨眉骨上一道伤还没好全,原本揭开了细布,不再包着了。他双手双脚都被制着,便用额头狠狠地撞了一下李砚的脑袋。
疼,疼得他眼冒金星。
脑子里嗡嗡的响,陈恨靠在榻上,深吸了好几口气,好容易才缓过来。
陈恨抬了抬眸,看见李砚倒是没什么事。心中嘲道,是,他脸皮厚,头也硬。
李砚伸手搓了搓他的额头,还摸了摸他额上的伤。伤口结了痂,所幸没裂开。
“就这么不愿意?”
陈恨恶狠狠地往前一靠,还要再撞一下。李砚偏了偏头,避开他,也顺势松开他了。
“对不起。”李砚在他身边躺下,转头看他,“喝了酒。你又总是不理人,你对谁都好,就是对我不好。白日里看你同李释相处的好,我想见我们从前也是那么处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越不愿意,就越是撩拨人……”
陈恨转过身子,抱着手背对着他。
李砚看着他的后脑,看了有一会儿,只听陈恨道:“皇爷大半夜的过来,就是为了好一阵儿歹一阵儿的磋磨人的?”
“不是。”
一开始确实是想要好好哄哄他的,只是陈恨脚上的镣铐一天不解开,他二人之间就永远不可能讲和。
李砚停了停,轻声道:“想你,是真的想你了。”
陈恨一字一顿道:“就算我从前不是头狼,现在也不会被皇爷熬成只狗。”
李砚一怔,停了许久,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却做了让步,道:“你要是闲得无趣,让李释过来陪你,你给他讲文章好不好?”
“我该欢天喜地的扑进皇爷怀里,然后向皇爷道谢吗?”
“不用。”
李砚伸手,五指穿过他的头发,顺着往下滑。
陈恨的脊背崩得很紧,是警戒的时候,猫弓起背的模样。
他难受,李砚也不多碰他,很快就收回了手。
陈恨低声问道:“皇爷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委屈?”
“不是。”李砚语气认真,不似作假,“原本是我犯的错,不过此后也不会改。我的罪责,我来担就是。”
“皇爷分明就是特别委屈。”陈恨轻笑,学着李砚的口气说话,“‘你看,朕都放下身段来哄你了,你怎么就是不识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