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姐笑笑:“没你们要求那么高,我们就是看看,车上还有一些东西,分一分。”
李师傅又从小卖铺买了一些零食、日用品之类的,“走吧。”
*
徐姐他们两车人并钟蘧开始走访这个村子,村子不大,大多住的都是平房,有许多人家都改成了客栈,也有外地人来这里开餐馆,除此之外的人家大都以畜牧为生,有的家里就留了孩子和老人,青壮年都进拉萨打工了。
他们去的便是这样一户人家,老奶奶老爷爷不太会说普通话,于是只是笑,李师傅用藏语跟老人家们交流以后,两位老人赶紧拉着几人的手,把大家都迎进家门,不大的房子一下就被塞满了,两位老人又忙着找椅子,给大家围上白色的哈达,再一会儿,桌上摆出了羊肉包子、糌粑、羊血肠等等。
李师傅说:“这都是过年的阵仗了,大家可都得吃完!”
大家一听,都不好意思起来,于是虽然刚吃过早饭也纷纷动筷,囫囵吃着藏餐,痛并快乐着。
李师傅也看出大家的不习惯,打趣道:“味道好不?”
同行的大叔一边叹气一边往嘴里塞:“这吃的都是情谊啊。”
钟蘧塞了口羊肉包子,包子是纯肉馅的,又有点冷了,上面浮了一层油脂,那膻味几乎让他一个跟头,他咬牙吞了,“都是情谊啊。”
然后默默给肖铎发微信让他赶紧过来帮忙吃羊肉包子。
半小时以后,肖铎又被钟蘧暴揍了——所以说,变软乎了什么的果然都是滤镜罢了。
钟蘧:“你这个活该光棍的,我们吃完了你就来了是吧?”
肖铎忍笑:“哪敢,我这不是问路么,何况,我这也不光棍啊。”
钟蘧:“我现在就让你光棍!”
肖铎抓住他两只手,轻声道:“好了好了,一会儿我从你嘴里尝尝味道,嗯?”
钟蘧:“你说你马呢?”
肖铎:“……”
得。
小学生吵架。
还吵不过你。
肖铎失笑,转头发现钟蘧还真跟小学生玩耍去了,这户人家有五个小孩,身高可以增强一组信号,门前空地上放了一张老旧的桌子,被改造成了台球桌,五个小孩正兴致勃勃地比试。
钟蘧神采风扬,拿着台球杆像是横刀立马,“我跟你们来一局怎么样?”
最小的孩子看都没看他:“不跟你玩。”
钟蘧:“……”
肖铎笑出声。
还好大孩子明事理,打了小孩一屁股,“别理他,一起玩。”
钟蘧谢过大孩子帮自己找面子,摆出打球姿势。
肖铎在一边抽着烟,看着他挺翘的小屁股,眯着眼。
徐姐出来了:“小钟技术不错啊。小肖,来帮我搬东西。”
“嗯,”肖铎熄了烟,走到车边。
后备箱开了,肖铎仔细一看,后备箱满满当当地塞着成箱的小孩的衣服,学习用品等——那样子,像是各家小孩曾经用过的,被精挑细选放进了这些箱子。
钟蘧也过来了,看到这些箱子也不由沉默下来,开始动手搬运。
徐姐穿一件紫红的冲锋衣,语气很平静:“这些我们几个人家里也用不到了,摆着徒增伤心,不如送到有需要的地方。”
这些伟大的家长,他们经年的思念,将在这里落土生根。
他们不是在寻找寄托,只是咬牙立誓好好生活。
钟蘧点点头,他是真的真的很佩服徐姐她们。
他又忍不住转向肖铎:“你跟我在一起的话,连孩子也不会有了。”
肖铎倒很无所谓:“可以去领养一个。”
他又笑:“不对,我已经领养了一个小朋友了,足够了。”
第17章 班戈
从尼玛到班戈已经是阿里北线最后一段搓衣板路,老实说大家有点视觉疲劳,但是一想到旅程快结束了,大家都在旅途里倾注了更多的热情。
兆南之已经索性坐到了钟蘧他们车上——虽然在上车的时候,肖铎懒洋洋往钟蘧身上一靠,锁上了后座两扇门。
兆南之“哎哟”一声,露出一个“我非常懂”的表情,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憨哥:“……”
热闹都是你们的,而我只是个直男。
不过值得憨哥苦中作乐的是,他只管把钟蘧和兆南之两人当作车载大型相声电台。
两人在西藏的荒原一起大声嘶吼“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硬是唱出《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的豪迈,两人交流摄影技巧,不是,钟蘧单方面请教摄影技术,兆南之就就地取材把肖铎当模特,再从头到尾评头论足一遍。
兆南之看着肖铎的眼睛,夸:“你肖哥这凤眼,啧啧啧,远看清冷,近看有情,”兆南之摸着下巴,往前凑了凑,十分不正经道“这眼型富贵,小钟蘧你跟着他不亏啊。”
钟蘧也不要脸皮了,一手勾过肖铎的脖子,语气炫耀,“那是,我金主爸爸入股不亏,我等韭菜建议All In。”
肖铎:“你这一把小韭菜All In就够了。”
兆南之噫了一声,又十分神棍地点头,继续道“你肖哥五官也很立体,这种鼻型就很适合拍侧脸,我说,鼻子鉴猛男,鼻子大的男人,下面也很棒哦。”
钟蘧:“……”
钟蘧只有这种时候会觉得做个捧哏很难。
兆南之还要继续:“让我看看是不是这样……”
钟蘧佛了:“你自剜双目吧!!”
然后他十分有占有欲地把手往肖铎身上一挡。
——似乎有什么不对。
肖铎也佛了,他带着笑,低头在钟蘧耳边低声道:“……这种事,我们晚上再做不好吗?”
完全听见的憨哥:“……”
憨哥的手一抖,车子就来了个漂移。
钟蘧已经自闭了。
肖铎笑了一下,放过了小朋友,对副驾驶座上的兆南之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兆南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非常,嗯,金玉其外?”
兆南之:“嗐!这不是怕咱们师傅疲劳驾驶吗,你看他手抖的,来我们‘开,往城市边缘开,把车窗都摇下来’。”
钟蘧有气无力地合唱:“用速度换一点痛快,孤单被热闹的夜赶出来。”
“……”
太难了。
*
天下终究无不散之筵席。
班戈县城已经十分繁华,夜晚,各色的招牌点亮了街道,重新出现的红绿灯都显得梦幻。
李师傅在县城的餐馆定了一个包厢,这将是最后一次六车人一起吃饭,天一亮,大家就将各自启程,开得快的话,傍晚就能够达到拉萨。
兆南之第二天就要跟同一个工作室的摄影师们一起走,这晚便跟钟蘧坐一桌,同一桌上的,还有封家三口,大学生一车人。
大家一起走过阿里,可以说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这晚全部都上了酒,被憨哥和其他几位真正的老司机一劝,什么路上的趣事儿糟心事儿都往外蹦。比如什么半路拉肚子实在没地方可以方便,钻了个牛棚,正通体舒畅结果跟牦牛脸贴脸啦;什么追着藏羚羊拍照,结果拐了个弯,被一群藏羚羊、野驴加野马一起追啦。
大家都一边喝酒一边可劲儿乐。
酒过三巡,气氛正好,兆南之从座位起身,摇了一下才站稳,带着脸上两块酡红,神神秘秘道:“给大家准备了一点礼物。”
他有心,在班戈县城里找了个照相馆,把一路上拍的照片都洗出来送给大家,每个人都有,而且每个人都拍得很艺术,很大片。
是摄影师仔细观察过每个人最好的角度,挑了最好的景和姿势洗出来的。
大家都连连道谢,特别是徐姐,当场送了兆南之一串不便宜的菩提子,说是保佑干儿子平平安安——钟蘧干儿子的地位终究是不保了。
兆南之又走到封恰边上,他还专门为封恰洗了一张大牙的照片,“留个念想,到时候看照片就还能找到它。”
封恰这天脸色十分苍白,接到大牙照片的时候,甚至手抖了一下,让照片飘到了地上,封恰赶紧捡起照片,却仍是低着头,“谢谢。”
兆南之以为她还在为大牙伤心,叹了口气,转而面朝大家举起了酒杯,“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殇,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大家来成都,一定要找我。”
钟蘧是个对离别不敏感的,嘻嘻哈哈地喝了一杯,“我一定去成都找你,你想想请我吃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