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今天忽然想再看几眼，看看你爸妈。一眨眼，咱们沅沅都那么大了，如果他们能看到这么懂事的沅沅，一定会很开心的。”
唐沅一瞬间被她说得眼角泛红，却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才说不上是懂事，奶奶这么说，他都要内疚死了。
“奶奶，你今天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唐沅想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咬着唇问了出来。
少年低垂着头，满面都是愧疚的神色，尽量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你们难堪的，只是……只是恰好是他而已，恰好，是小叔的朋友。”
“说什么傻话呢？奶奶怎么会对你失望呢？”奶奶摇了摇头。
唐沅鼻头酸了，“可是，我觉得爷爷很不喜欢江淮之。”
“胡说。”
唐老夫人看着难过的omega，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道，“不论你今天带回来的男朋友是谁啊，你爷爷都不会开心的。而且你爷爷之前可没有不喜欢小江，他可是跟我夸过小江好多次的，说他成器，比我们家这几个都出息。”
“那爷爷为什么看起来不喜欢他呀？”
“你说为什么呀？因为舍不得你啊。”
老夫人笑得温和又怜惜，抚着少年一头柔软的头发，轻声说，“奶奶其实也舍不得咱们家沅沅，但是沅沅总要嫁人，奶奶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
“我也不一定要嫁人的。”唐沅把头靠在奶奶肩上，越来越想哭了，这该死的孕期反应这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他吸着鼻子说，“再说了，爷爷也不同意。”
“爷爷那边奶奶去说，他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奶奶……”唐沅动容。
“只要我们沅沅开心就好。”老夫人看着他，眼底满是柔软，说，“只要你开心，奶奶就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
老夫人停了一下，问，“你真的喜欢他，想要嫁给他吗？”
唐沅怔了，不知道奶奶为什么忽然问出这样的话。
他脑子里乱得很，想了一会儿，说，“我、我打算嫁给他的。”
“沅沅，没关系的，你还有时间去慢慢想。”
奶奶看着他，目光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有那一缕疼惜始终不变，她温柔地说，“你不需要逼着自己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不论是什么理由。”
“……”
唐沅的心忽然跳得很快，他觉得自己的秘密似乎要暴露了，“奶奶。”
“想清楚了，这是一辈子的事儿，沅沅。”
老夫人握着他的手，手心温热，却说着最令唐沅震惊的话，“孩子的话不用担心，奶奶能帮你办转学手续，咱们去国外留学几年，然后再回来。如果不想打掉的话，奶奶就把那孩子收养了，过继给你大哥，以后照样是咱们唐家的小孙子。奶奶也不想要一个小生命被打掉的。”
唐沅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浮，在问，“奶奶，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本来还不确定，今天，便觉得是了。”
奶奶没有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没有责怪他，只是静静地等着少年平缓过来情绪。
奶奶居然知道他怀孕了，却一直没有说，唐沅脑子里如同炸开晴天霹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心情。
“对不起。”
唐沅一时不敢去看她的神色，怕在里面看到失望。
奶奶似乎永远不会生气，她用干燥温暖的指腹拭净了少年眼角的水光，温声说，“别怕，沅沅，奶奶在这儿呢，出了什么事儿都别怕。这事儿你爷爷呀不知道，也不会知道的。”
这将会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不，是他和江淮之和奶奶之间的秘密。
“可是……”
唐沅现在都无法自欺欺人了，他现在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居然还要年事已高的奶奶给他收拾烂摊子。
奶奶却能看清了他的愧疚和不安，她伸手揽着omega，就像小时候那么抱他一样。
“沅沅，你要给奶奶一个补偿的机会。”
唐沅听出她一贯温柔的声音里夹着的颤抖，自己却更难过了。
“您说什么呢？”唐沅想要阻止她继续提以前的那些陈年旧事。
“当初要不是因为奶奶想再要个小孙子，你母亲也不会……”
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再说不下去了。
第31章 要不要嫁给我
唐沅的母亲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的，其实，以当时的医疗技术很难会再发生这种惨剧，但唐沅的母亲并不是更适合生育的omega，更没有年轻母亲那样好的体质。
唐沅的父母认识的时候，唐沅母亲已经快四十岁了，两人都是二婚，都和前一个家庭没有子嗣。
听家人们描绘说，他们两个人都是很浪漫的人，尽管遇见的时候已经是中年，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垂朽暮年的准备式的时候，他们依旧每天都把日子过得深情而热烈。
大哥回忆说，他记得大伯每天从公司下了班都会给妻子买一束新鲜的花，两个人从来没有吵过架，更没有红过眼睛。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尽管相遇时也许晚了，但是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可以弥补。
三哥曾说，大伯母，也就是唐沅的母亲是他见过最优雅的女性，她画的油画栩栩如生，不知有多少人都想花重金买下她的画，但她却从不售卖，只会送给合眼缘的人，而且坚持在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要给大伯画一副新的画像。
唐沅关于他父母的记忆几乎都来自于其他人，他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连父亲也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印象里的父亲是阴郁而寡言的，总是沉默地抱着他，身上满是烟味，一抱往往就是一整天。
唐沅那时候小，饿了渴了就要闹，总是不愿意在父亲身边多待。
那时的唐沅总是会被奶奶抱走，在奶奶温暖的怀里看一眼那似乎总是在低着头的父亲。
父亲一直都把自己锁在母亲在世时用的画室里，看着满墙母亲画过的画。
唐沅唯一记得最清楚的，是还在上幼稚园的他穿着一身定做的沉重的黑袍，在父亲的葬礼上，将母亲生前为父亲画过的最后一幅画放到他的怀里。
他碰到的父亲的手是冷的，冷得吓人。
大家都说，父亲是在母亲去世之后抑郁成疾而死的，起先也割过腕，但是没成功，所以在活了几年替着心爱的人亲眼看过他们的孩子之后，便打算去了。
唐沅很少想起这段往事，不同于许多失去双亲的孩子，他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幸。
唐沅有那么多爱他的家人，他很满足。
奶奶的话让唐沅也跟着难过了起来，他知道，奶奶又在内疚了。
谁都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奶奶当初劝他们要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没想过唐沅的母亲会因此去世，自己的儿子也郁郁而终。
唐沅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抱住了老人，看到了她湿润的眼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奶奶就希望咱们沅沅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样，我就能放心了。”奶奶的声音温柔地在耳边响起。
唐沅松开了怀抱，看到老夫人弯着眼睛看他，眼角还是湿湿地，皱纹交错纵横，喉中一哽。
“其实……其实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好，奶奶，你不用担心我，我明白的。”
唐沅说不清和江淮之在一起的感觉，那是他前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情感，以至于他每次想起江淮之都会心跳加速，迫切地想知道那人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想起自己。
这或许就是心动了，唐沅不明白。
奶奶是经过风雨的人，活到这种岁数，也没什么看不明白的。
“沅沅喜欢就好。”
奶奶的话让唐沅心中一暖，“喜欢就大胆地去追求，不要怕，如果，以后如果有什么矛盾了，觉得难过了，就回唐家，奶奶给你做主。”
“好。”唐沅眼眶也红了。
唐沅在和奶奶谈话之前还是惴惴不安，现在，却莫名地感到踏实多了，脚下却有轻飘飘地踩在云朵上的感觉。
直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都觉得好像一切都是梦。
omega换上睡衣，下意识就要趴在床上看一下手机消息，但趴了没几秒就忙翻了个身，仰躺着，懊恼自己怎么又忘记现在是怀孕的状态了，要是把宝宝压到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