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谈条件。”
周行章懒得跟人僵持,直接道:“那就说!”
江文禄放在膝头的手指轻点了下,“曼瑞想回国发展,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八竿子打不着。”
“你可以。”江文禄盯着略显急躁的周行章,“曼瑞卡在了审查这一关,负责的官员和国内一家独大的生物科学与制药公司有牵连,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周行章又不是小孩子,对官场、商场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是一窍不通,“让我查那个官员呗。”
“没错,我不需要他落马,只要给他制造些小麻烦就足够了。”
“拉下来不最好?”
江文禄微微笑道:“到底是年轻人,回去问问周总,他应该明白。”
周行章眼神微冷,没接话,“谁身上能完全清清白白的?随便甩出去一点儿就够那倒霉蛋儿喝一壶的。”
江文禄把一个U盘放在桌上,滑到了周行章面前,“这里面是相关资料,几天出结果?”
周行章拿起U盘抛了下,把它塞到口袋里,“三天。”
“好,三天,我等你的消息。”
“现在能说了吗?”周行章现在满心都是当年发生的事情,纪维谷出事后他调查过很多,三年前也查到了殷皓担任院长的私人医院和医院背后的实际操纵者江文禄,也知道曼瑞关于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相互转化的研究,对纪维谷做的那个手术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但是具体的事情他查到的不多。
互联网也不是万能的,总有触及不到的地方。
殷皓看了看江文禄,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周行章几乎是木着一张脸听完,疼到极致心里似乎都麻木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会馆,潜意识里没有回家,周舟在家,他不想吓到孩子。
周行章打开车窗,冬末春初的夜风依旧冷得刺骨,他却一点没感觉到冷。
他知道纪维谷以前不容易,但是没想到事实竟然会是这样。纪维谷是Omega,却心甘情愿做了人体实验者,切除腺体,长达一年不间断地注射各种抑制剂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药剂,其中的痛苦和煎熬他不知道纪维谷是怎么撑过来的,只靠满心的仇恨吗?
周行章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纪维谷成立公司的第一笔投资来自江文禄,从寂寂无名到发展出数家子公司,成功上市,成为行业内数一数二的大集团,易捷广告传播只用了六年。
不管是公司的发展还是回国后的复仇,纪维谷都走得太快了,这个快是被逼出来的,纪维谷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过量不完善药剂的摄入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根本就没几年好活了。
周行章知道纪维谷够狠、也够聪明,为什么不走得更稳一些,他现在才知道是因为……因为没有时间啊……
周行章能去怪什么?去恨什么?
恨纪维谷的利用?
他甘愿被利用。
周行章的耿耿于怀是因为纪维谷……可能根本不爱他,两人的纠缠到最后就像一场笑话,他全心投入,对方却半点真心都没付出,冷眼旁观着他一个人唱了出独角戏,到最后帷幕落下,纪维谷一把火把什么都烧了,烧得一干二净,自己一走了之,就他还傻了吧唧惦记了这么多年。
坐在文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齐臻心里略微烦躁,周行章发消息让他去接周舟,他也不想再跟文征谈下去,“我刚才已经说过,我的事情不希望别人来干涉,就是你也不行,另外,就算你宠爱妹妹,也不应该过度干涉自己儿子的生活。更何况,文周两家是世交,仅仅因为妹妹的一面之词就断交,说出去你不怕丢了自己的面子吗?”
齐臻答应过要把这件事解决了,但是现在看来并不好处理。
文征明一脸和气,“既然话说到这里,我也跟你说清楚,你母亲对我来说很重要,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我都会给她,现在他不想自己的儿子跟某人多来往,我自然要多加促成,怀沙敬重姑姑,自然不会违逆。齐臻,你别不知好歹,如果敢让你母亲伤心,我饶不了你。”
齐臻面容绷紧,“恐怕你儿子不这么想。”
文征明笑笑,依旧和蔼,“怀沙是从小跟周景行一起长大,但是朋友、比起父亲,你觉得他会选哪个?或者说,你觉得一个朋友和整个文家比,哪个更重要?”
文征明的潜台词齐臻很清楚。
Alpha带着金属腥气的信息素弥散开,齐臻直面笑眯眯的文征明,雪水寒气将金属的冰冷一点点隔离在周身之外,毫不弱于对面气定神闲的男人,“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件事上我不会退步。”
“齐臻,你别得寸进尺。”
“在说我得寸进尺之前你应该先去问问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想法。”齐臻站起来,“我要去接孩子放学,告辞。”
面对小辈的挑衅,文征明维持着笑容,在办公室门关上后他才收敛了笑意,脸色逐渐沉下来。
齐臻接了周舟回家,吃过晚饭后教孩子学了会儿钢琴,小孩子很有天赋,乐感很好。等周舟睡着后他守着小孩子找了本书看,十一点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周行章就是有事,到了十一点也不会没有一点消息。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第44章 你真不是他?
齐臻给周行章打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在打到第四个的时候才接通,那边传来的是周行章模糊不清的笑声。
齐臻从没关严的门缝里看了眼熟睡的周舟,一边安抚周行章的情绪一边下楼,好在他问地址对方倒也说了。齐臻挂断电话后敲了刘欣蕊的房门把已经睡下的人叫起来让她照看周舟。
进入酒吧包间后,齐臻一眼没有看到周行章,听到酒瓶磕碰的声音,走到沙发背面才看见人正坐在地上,手里还拎着瓶红酒。
室内灯光昏黄,齐臻调了水晶吊灯的亮度,刺眼的白光将一切都明晃晃地暴露了出来,他跨过地上的红酒、白酒瓶子,在周行章面前蹲下身,拿走了对方手里的酒,周行章抬头扫了他一眼,没有别的反应。
齐臻眉目间溢出一丝寒气,“什么事能让你在这儿借酒浇愁连家都不回?”
周行章仰头抵着沙发,一双朦朦胧胧的醉眼看着眼前的人,“齐臻,你说……你跟纪维谷是好朋友对吧?”
“是,怎么了?”周行章第一句话就提起“纪维谷”,齐臻略微皱眉,这是和“纪维谷”有关了。
“他是怎么说我的?”
齐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贸然接话,斟酌着措辞,“他……”
周行章打断齐臻的话,他就没真想听,“说我是个天真又愚蠢的傻瓜,只能被他乖乖利用,对吧?”
“不是……”
“我一心一意对他,但是他从来就没相信过我!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周行章猛地把手里的酒瓶摔出去,酒瓶伴随着一声脆响碎在墙边,里面的小半瓶红酒在地板上蜿蜒开,像是血,又像是代替某个人流了漫天瓢泼的泪。
齐臻收回视线,看着双眼通红的周行章,一句话在嗓子眼里滚了几遍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周行章说的没错。
除了天才少年的能力,他没相信过别的东西,至于感情他更是想都没想过。
齐臻伸出手想去触碰情绪有些失控的周行章,却被一下握住了手臂。
周行章死死盯着齐臻,目光如炬,里面沉了一团灼灼的火,整个人却骤然冷静下来,跟刚才摔酒瓶子的判若两人,“在他的计划里,我是不是跟卓越没什么区别,只要能复仇,喜欢谁、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换了别人他也愿意?”
齐臻心里被刺了下,他甩开周行章的手,“在你心里他就是那么下贱的人?”
“难道不是?!还……还在我心里?”周行章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认识的‘纪维谷’到底是不是‘纪维谷’!他的性格、习惯是不是都是正对着我的兴趣演的谁知道?!”
齐臻一把将周行章按在沙发背上,手上力道一点都不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不是说喜欢他吗,谁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就这么诋毁他?”
“不然呢?你还能给我第二种解释吗?”周行章说这些话他自己不难受吗?难受!每个字都在又一次凌迟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