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的原委哀家不清楚,但国舅爷将户部锁得密不透风,这是事实,任何想进入的人都很难全身而退,不过,你若去,就是哀家的人,没人敢动你。”
虽然张太后是张家上位的关键,但在家族利益面前,张太后其实也跟棋子无异,只是比其他棋子拥有更多话语权罢了,连家主张庆明都得听她的,简单说来,张太后和张家不过是被血缘关系捆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但这并不表示,若张太后的立场与张家发生分歧,张家不会跟她分道扬镳。
所以,张太后的措辞,谢瑜倒是没什么可怀疑的。
“可是,我终究是长公主的亲弟弟……”
“阿瑜是担心他们不信任你,不给你施展拳脚的机会?”
张太后拿出自己的一块玉,“这是哀家自小就带着的,见此玉佩如哀家亲临,他们应该还没胆子违逆哀家的意思。”
张太后将玉佩交到谢瑜手上。
“如此重要的东西太后交给我?”
“这玉佩只对哀家重要,你拿着也做不了什么,顶多能去国库拿点东西。”
“就算是拿东西,太后就不怕我把户部搬空了?”
张太后失笑,“虽然户部掌管国库,但哀家贵为国母,你拿着哀家的玉佩,随便拿点东西不算什么。”
在她看来,谢瑜不贪钱财,最多也就帮谢瑶珠宝首饰什么的,这点,她张家舍得起。
“你有此玉佩傍身,在户部便没人敢动你,小心收着,别弄丢了。至于入朝为官的事,等哀家跟国舅商量过,看给你什么官职合适。”
如此好意,谢瑜怎么能拒绝,离开锦华宫时,心情也好了许多。
张太后看得欣慰不已,谢瑜这枚棋子对张家而言太重要,说不定张家翻盘就靠他了,她怎么能不赶紧抓住?
谢瑜方走,她便将户部尚书张庆明召进了宫,将谢瑜的事如是这般一翻说道。
张庆明知道张太后的盘算,但是……
“太后真信任他?”
“谢瑜这颗棋子若用得好,甚至能推翻师荼,你要不要信?”
张庆明不再说话了,张太后劫持谢瑜去南山时,他就已经明白这颗棋子的重要性,现如今张家势力被全盘打压,就算他能守住户部国库,难道还能守住各地势力不像摄政王倾斜,能守住天下所有税赋?能守住那些金银铜矿?
这些东西,迟早会被师荼的人或者其他人浸入蚕食,直至将他架空。
换句话说,若张家不能翻盘,他能守住的也只是这一年半载的国库。
这边待了不到盏茶功夫,宫外就传来消息说谢瑜拿着张太后的玉佩去了户部。
“这孩子,还真是迫不及待。”
张庆明也说:“毕竟还是个孩子,又一心想入朝为官,性急一点也正常。”
“吩咐下去,给哀家伺候仔细了!”
他们张家拿出如此厚待的姿态,不信还笼络不了一个小小的状元郎!
这边领命下去没多久,宫外又有人来禀报,说状元郎想去国库里拿点东西,这边只稍稍愣了一下,就又准了。
张庆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点不好的预感,“太后,他不会把国库搬空吧?”
张太后摆摆手,“阿瑜这孩子哀家还是了解的,他可不是怀玉,见着好东西就要不择手段据为己有。何况他并不好钱财,对珠玉宝石也全无兴趣,最多挑幅字画把玩……”
这边话音未落,又传来消息:“谢状元搬了十箱银子,问太后允不允?”
张太后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十箱?户部的银子都是万两装,十箱就是十万两。
“他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谢状元说他不能告诉您,就问您允不允……”
这话传得连传话的人都感觉自己脑袋要不保了,硬着头皮跪在那里都不敢起来。
张太后脸色变得铁青,她允,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国库虽然不差这点钱,但这笔钱都足够养出十万大军了,但若她不允,那她刚在谢瑜那里建立起来的信任就前功尽弃了!
张庆明知道张太后的盘算,这谢瑜若直接拿了银子跑路,不来问,倒是可以直接打消他们的顾虑,将他当做居心叵测的敌人,可偏偏他就要来问,还特么理直气壮……
“要不……允他两箱?”
张庆明委婉提议,两万两不算多,一方良田一座美宅,谢瑜也是时候娶妻生子了,现在谢瑶把自己家当都给了小皇帝填补宫中空缺,哪里有银子给他张罗婚事?若置办这个,倒是可以的。
“他说要十箱,只给两箱,也是损了咱们之间的信任。”以得那位桀骜的脾气,说不定他一箱都不会要,直接跟他们分道扬镳,届时要再挽回就不可能了。
“那太后说怎么办?”
张太后咬了咬牙,下了狠心,“给他!”
那人要走,她又道,“查查他这十万两银子到底用来做什么。”
心腹就这样领命去了。
张庆明满脸惊愕,“太后,您真答应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做大事,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怎么笼络人心?”
张庆明十分感佩,不愧是斗垮无数妖艳贱货的中宫之主,这胆识气魄,叫人望尘莫及,但佩服归佩服,想起那十万两银子还是很心疼有木有?那可是十万两啊!
但是张太后做梦都没想到,半个时辰后,那十万两银子被堂而皇之毫不掩饰地抬进了立政殿的大门……
这个谢瑜是存心气她是不?
立政殿,元霄也看着那十只大箱子,有些不淡定。
元霄:“阿瑜,你这是……”
谢瑜高抬头颅,第一次感觉到底气如此充沛,慢悠悠将箱子打开,一箱、两箱……十箱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简直亮瞎元霄的钛合金龙眼。
“陛下借了摄政王十万白银,把这个还给他,陛下跟他就两清了!”
元霄无奈叹气:“其实吧,那不是借,他是入股,不需要还,只是每次要分他六成纯利……”
谢瑜不懂经商,更不懂元霄这些现代词汇,但却听懂了一点,小皇帝借此机会跟师荼狼狈为奸,算是纠缠上了。
“那就把这十万还给他,让我入股!”
元霄好了奇了,“你觉得朕是打得过他,还是打得过他那十万玄风军?”这是她想退就能退的吗?
谢瑜:……
这么心梗的话题元霄才不想提呢,转而问:“你还没告诉朕这么多银子是哪里来的?”
“问张太后要的。”
“老妖婆能给?”你逗我玩儿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银子进了立政殿,你就别想拿出去了。
户部怎么了,朕是一国之君,是九州之主,这些东西理所当然都该是我的!
元霄这小财迷的样儿,谢瑜还真看不上,桀骜地鄙视着她,“我总有我的法子,太后不仅给我银子,还答应给我在户部谋个职位……”
一听这话,元霄捏进手的银子感觉都不香了。
这孩子还是想逼着她给他在朝中安插个官衔啊,刚答应长公主要把他为官之路断了,没料到他竟然从老妖婆那里找到了捷径,若真让他走了老妖婆的门路,那就真成了张家派系的人了。
小皇帝的眼珠子在那里乱转,谢瑜看得清楚,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你若不要我,我就去你敌人阵营,看你还敢不要?
“阿瑜想入朝为官也不是不可以……”
谢瑜眉梢微动。
“但是,朕不知道你现在能做什么,不如先到宫学磨练磨练,除了院监外,还可以领个翰林大学士,虽然只是虚衔……”
“够——了——”
少年的嗓音突然低得犹如发了怒的小豹子,目光从未有过的犀利,投射过来时像能在元霄脸上戳两道孔。
元霄顿时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陛下,我能否问一句,师荼攻陷上都能当摄政王,我认,那冯彧呢?听说他之前内定的只是一个吏部侍郎,为什么陛下要提升他做门下侍中?”
侍郎和侍中,看似一字之差,职权却差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小皇帝就这样自愿给人提升了,不是看上了人是哪样?
我到底是学识比不上他还是模样比不上他?你连半个官职都不肯给我?
少年的傲气被元霄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伤得千疮百孔,连元霄忽然都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