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就里的一顿夸,知道实情的王公大臣只想吐槽一下,那五十万两银子跑哪里去了,但这种吐槽只敢在心里憋着,毕竟,户部夺不回来,他们这些肱股之臣多少有些责任的。
待会小皇帝又跑到他们跟前哭户部不给她银子就难看了。
皇室宗亲,各地藩王,皇帝、太后相继入席,皇帝带头,唱祝语,送寿礼,一翻流程走了好久。
轮到元涉时,元霄还特地送给他一个微笑,小小少年挺直腰背走上前,双手奉上一只盒子,里面竟然只是他连夜打磨的一串黑檀佛珠手串,虽然是亲手打磨,他手指还带着伤,但是,这东西真不值钱,连下品官吏都忍不住侧目——逍遥王竟是比皇上还穷酸。
张太后看了一眼,竟是拿都懒得拿,随便赏了他一杯酒。
元涉退下来时,元霄问他:“阿涉为何不送朕给你的玉如意?”该不会又被抢了吧?
阿涉?
多久没人这样亲昵地叫过他了?
少年心中涌动,“财不外露,臣怕送这么值钱的东西,某些人会认为臣有其他生财之道,反而起了坏心思。”
这个某些人自然指的霸占他家产的临淄王。
元霄便没再问,但少年却看着今日盛装出席的小皇帝精致的脸,对他才露出的温柔笑意,微微垂眸,掩下真实心意。
他不送,是因为舍不得,这柄玉如意或许对小皇帝而言不过是随手送出之物,但对他而言,这却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不带任何目的送给他的礼物,他舍不得送给别人。
在所有人送的礼物中,张太后最喜欢元泓送的那幅用头发绣的万寿无疆图。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还特地在自己身边赐了座让元泓在他身边吃饭,这等殊荣给了所有人一个信号——张太后在刻意推崇临淄王一脉。
那些个见风使舵的还不乘机多给临淄王敬几杯酒去?
声乐起,歌舞开。
寿宴正式开始,小太监门开始添加火炭,热气晕开了火锅底料,香味瞬间弥漫整个大殿,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小宫女们端上一盘盘精致菜肴,每一桌都有两名太监在旁涮好各色美味放入宾客面前的空碟子,空碟之外还有几个蘸碟,有青椒的,麻酱的,蒜泥的等等。
这次宴席吃得从未有过的开胃。
“哀家酒量浅,泓儿,你替哀家去敬酒吧。”
有好好的皇帝儿子不叫代劳,却叫一个不相干的临淄王世子,太后这心机啊,耍得王文启等老臣都不直视了。
“尤其萧都护和萧姑娘都是远道而来,你替哀家照顾着些。”
这话说得好像去他人不是远道而来似的。但张太后的意图就太明白了,她是有意撮合元泓与萧瑾如的婚事。
太后有意撮合,萧家能拒绝?
所有人都默默喝酒,看这出戏到底会怎么演。
元泓意气风发,连这两日受的伤都好了。
他提着酒壶从小皇帝开始,一一敬过去,终于到了萧恭和萧瑾如兄妹俩,他郑重向萧恭揖了揖。
“萧都护,元泓替太后敬你一杯。”
斟满,抬手,微微躬身,礼仪周全至极。
萧恭起身,朝上位致谢,满饮一杯。
元泓又斟满一杯,说:“这是我敬萧都护的,萧都护可否赏脸再喝一杯?”
尼玛,你都倒满了,我不喝,岂不是太不会做人?
萧恭喝了,但这次,并未满饮,而只是浅尝辄止。
元泓看得,心头冷了冷,但脸上一让挂着慢慢笑意,移到萧瑾如跟前,“萧姑娘,元泓也敬你一杯。”
她若喝了这杯酒,张太后是不是就要趁机赐婚?那她萧家是该答应呢还是拒绝呢?
“只是敬酒而已,阿妹但喝无妨。”萧恭启口,同样意思很明白,喝了你的酒,可不表示就答应你提亲,想什么呢?
他萧家还不至于被个张太后一句话就钳制了。
上座的萧太后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其他人听了这句话,入口的酒却喝得更加顺畅了些。
“那就谢过泓世子了。”萧瑾如起身,撩了面纱浅尝一口。
尽管萧家兄妹意思表达得已经够明确了,可上位那位不甘心啊。
这边喝完,她就趁机说:“今日是哀家的大喜之日,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喜上添喜呢?”
如果萧家就这样直接拂了张太后的面子,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若把那位惹怒了,当众做出什么更下不来台的事就不好了。
所以,其实这就是一个赌谁更不要脸,谁底牌更多的游戏。
张太后的话落下,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太后何必强人所难?”在所有人都在盘算时,小皇帝发话了。
满堂之上,也只有她有资格驳回张太后的懿旨。
“瑾如已经是大姑娘了,有自己的喜好,她的婚事还是该听听她的意见。”
萧瑾如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福了福,起身,从旁边侍酒的宫女接过一壶酒,走到师荼面前,“摄政王,您说今日有没有喜上添喜的可能?”
顿时满堂寂静。
一个小姑娘做到这份上了,是个男人都不好拒绝吧,何况,人家家底二十万私兵在那里放着,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不是?
但师荼面色无多,却说了五个字:“我不擅此酒。”
五个字拒绝得清楚明白,萧瑾如脸一红,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王瓒真是弄死师荼的心思都有了,他喝完杯中酒,将空杯子放到靠近萧瑾如那一侧,道:“萧姑娘可否给我尝尝,看你手中的酒好不好喝。”
萧瑾如借着这个台阶就下了,但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回到自己的位置,连暖锅吃着都不香了。
萧恭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阿兄,我没事。”她两次示好,第一次摄政王稀里糊涂接了,她以为是有戏的,而这次,她却没料到,当着这么多人,他拒绝得如此清楚明白,连个台阶都不给她。
她又不傻,如果自己的容貌吸引不了他,身后的二十万私兵也不能吸引他,但足够说明,他是真真正正不能接受自己。
在所有人都被她的“家底”吸引趋之若鹜时,独独他,不屑一顾,展露真性情,反而更显得难能可贵。
所以,她其实并不怪他,只是有些难堪和难过,但同时又多了一份尊敬。
别说萧瑾如了,连之前一直担心师荼篡位的皇室宗亲也个个震惊,如果师荼答应这门婚事,他们就算有本事举天下之兵,也再无能力与之分庭抗礼。
但师荼,他没有接受……
王文启一边叹息,一边倒了一杯酒,冲师荼隔空扬了扬,“摄政王,老夫敬你。”
若非自己是坚定的保皇派,都差点要爬墙了。
满朝文武对师荼露出是敬意,但元泓那就是嘲笑和不屑了。
临淄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泓儿,还站在那里做什么?继续敬酒啊!你是奉太后之命代为敬酒!”
谁敢小看了你?
即便有太后撑腰又如何,元泓之前那股自信高昂的气势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顿饭吃得之郁闷,张太后直接咽不下去了,那头元泓酒还没敬完,她便对旁边的人说,“上糕点,哀家有些腻了!”
万寿宴原本有三十六道糕点,被元霄减到十八道,餐前九道,餐后九道。
餐前的九道糕点根本没吃多少,这暖锅还没吃完呢,餐后糕点就上,着实有些不和情理,像在下逐客令似得,这也足够说明这位太后此刻有多生气。
但她还是缓了缓气,道:“先上一道花生酥。”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花生酥其实是很寻常食物,萧太后为何专门点这道上,应该是有其用意的。
花生酥一一端上来,所有人都没立刻吃,等着她先发话。
“这是哀家让御厨特别为万寿宴制作的新口味,众卿看看,是不是合胃口。”
视线落在元霄身上,露出和蔼慈善的笑,“皇儿也尝尝,是不是比你之前定的那些糕点味道好些?”
元霄拿起仔细端详,眼角余光却看到张太后和临淄王过于专注的眼神。
只看不吃,莫非是怕有毒?
“常公公,给皇帝试毒。”
常桂立刻上前,用银针试毒,确定无毒后,元霄吃了一口,赞道:“母后满意的糕点果然非同凡响,甚是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