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琢声音低沉伤感：“那一年，办了多少场亲事，就办了多少场白事。”
每一个选出来的人或魔，想的都是如何杀死对方，也确实那样做了。
反正他们都是底层的无关人士，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两族认为总有一天会有愿意生活在一处的，两族的和平总能维系下去。
就算不能，千年后，两族繁衍生息缓过来后，再战便是。
就这样，过了百年，两族仍没有真正结成一桩亲事，关系反而更加剑拔弩张。
“但百年不足以让两族兴旺，便有人提议在高层选境界相当的联姻对象。”
两族认为，高层境界高深，不易死伤，且大多能以大局为重，为了表面和平，总能委屈一二。
可……谁会愿意为了大局牺牲自己。都是天之娇子，自负自傲惯了，委屈是不可能的，只会比底层战得更惨烈，到时候折损了谁都是重大损失。
两族拿不定主意，协议眼看着就维系不下去的时候，传来了好消息。
“底层有一个人族女子与魔族男子相爱了。”但前提是，他们并不知晓对方真正的身份。一对爱人相识于深山林海，人女救了魔男，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同族，共同生活在一起。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两族决定为了和平，一定要“保护”两人的感情，让协议好好的维系下去。
两族大能把两个人困在林海，又施法屏蔽了两个人身上的异族气息。
不时派人偷偷送去修炼资源和延寿灵丹让两人“意外”中发现，提升修为境界。
就这样让两个人顺利进阶化婴境，三千年平静时光悠然而过。
直到一个意外降生。
没人也没魔会想到，两族血脉会融合，诞下生灵。
这半人半魔的孩子一出生就散发着混沌之气，种族的秘密再也瞒不住。
人女与魔男痛苦不已，几千年的相守又真付出了感情，双双对视，不知如何是好。
当人魔两界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两具尸体和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
“这个不堪的孩子，就是我。”君子琢说到这里，双目赤红盯着叶兰昕等着她的反应。
是厌恶，是恶心，是仇恨，是不堪，还是……什么呢？
“几千年来，两族恢复不易，仍显颓态。本来，两界是准备杀了我后继续让两族联姻。但也正是有了我的出世，更没人肯了。”
“他们怕，这世上再多一个我这样的杂种。”
叶兰昕心如刀绞，在他的痛苦面前，任何言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不敢想象，这十几年，他是如何走过来的。
“没办法，两族只能让我活下来。”
他一日不死，两族就必须保持着虚伪的和平假象。
他说：“我的血有毒，我的血是诅咒。”
魔族凶残狡诈，人族怕他在魔界被养歪，就强行带回了人界抚养。可人又比魔好多少，人心是比恶魔更可怕的东西。
他在人界的十多年，每一日都像活在深渊地狱，每一天都伤痕累累，每一刻都在忍受着谩骂侮辱。
他说：“没人敢让我死，却又巴不得我早点死。”
只是人族虚伪好装，不会让他死在人界，落下把柄。
但不能死，不代表不能伤，妖兽是不会怜惜他的。
一次次把他扔到妖兽脚下，看他奔逃呼救，看他狼狈受伤，看他苟延残喘，只要弄不死就行。
他们，以此取乐。
“……”嘴角翕动，叶兰昕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更紧的扣住他的手指。
君子琢平静的心渐渐逛跳，低头就能看到少女通红的双眼，蕴风含雨。
“人族怕魔族把我养成恶魔，却不想倒是自己将我推向了深渊。我恨，恨啊！”
他摊开手掌，艰难道：“这个世界很脏，与我一样肮脏！”
叶兰昕想说话，被制止了。
君子琢继续说：“为了更公平公正的抚养我，人族决定每十五年换个门派抚养我。天衍大陆以两宗三派为首，第一个十五年，是玄天仙宗。下一个，是青焱剑宗。两日后，就是交接的日子。”
他这话，说得好像他就是一件货物，只需站在那里，任这些人买来卖去。没人问他的意见，没人在意他的意见。
“我计划好了一切。”收掌握拳，他牙关一咬恶狠狠道：“两族不想开战？想继续休养生息？呵～我怎么可能如他们愿！我要以我血肉为祭，以命为咒，诅咒这大陆生灵涂炭，血染天地，万万年不得和平。”
他说：“我要这整片大陆随我一起坠入深渊地狱。”
“……”这就是他死的真相。
不是被谁害死的，又是被所有人害死的。
书中，他的诅咒成功了，因他之死两界再起战端，一战几万年，损失近八成人口，几近灭族。
可是，舍不得他死。
“……不，不要。”
“你不脏！”叶兰昕急呼道：“你比所有人都美好。”
“别做傻事。”泪如雨下，她使劲摇头：“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怕黑的时候，孤单的时候，怕疼的时候，怕冷的时候，怎么办？！”
还有谁会像他这样愿意体贴照顾自己，没有人肯，只有他。
叶兰昕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和君子琢建立联系。因为这么美好的一个人，不能被善待就是罪过。
他不应该让自己的命冠上恶名，沾染罪恶。
他值得更好的人生。
“别离开我，别留下我一个人。”她痛哭流涕，鼻涕泪水蹭了君子琢一身。
君子琢却喜上眉梢。
赌对了！
他真的赌对了。
“不离开。永远不离开。”世界的肮脏不及少女一滴泪、一抹笑。
有她在，背负再多他都愿意。
“我们去剑宗吧。”他说：“我想修行了。”
以前是不屑也没资源，现在……他愿意付出一些，改变一些，只为了变强，活下去。
和她一起。
第014章 生辰快乐
敞开心怀，将最大的秘密告诸于她，君子琢做好了被厌弃、被辱骂的最坏打算，可他惹哭了她。
看她哭得伤怀，君子琢是难过不忍的，嘴角却控制不住，一个劲儿的向上扯。
他想，他怕是脑子坏掉了。
若不是怕她哭坏了眼睛，哭伤了身体，君子琢愿意看她一直哭下去。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头一次觉得自己身世可怜也挺好的，能惹她怜惜。
“你真的和我同岁吗？”他忍不住捏捏她的脸。
叶兰昕抹抹眼泪，任他捏。
她胡诌道：“女生个子长得慢。你白长这么高的个子，肉没几两。”
“嗯，男生肉长得慢。”他跟着瞎说。
愁云尽消，两个人扑哧笑出声。
既然下定决心改变，君子琢要做的事情很多，叶兰昕也一样。
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也是两个人十分在意的一件——床，会跟着他/她一起走吗？
君子琢想：如果他去了剑宗，而她还在这间屋子里，这间屋子再被别人住了……那可不行。
虽然因为他的原因，有人愿意住这间屋子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境界地位低的下层人多的是，有些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叶兰昕也在想这个问题。
第一个人的存在总是特别的，不是谁能轻易能代替的，况且她也不想要替代品。
“我们一起走怎么样？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她思索道：“顾玉鸿是剑宗宗主的首席大弟子，天赋极佳，听说为人最是正直可靠，或许可以请他帮帮忙？”
这些都是叶兰昕从书中看到的，君子琢死后，顾玉鸿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唯一一个肯把他收尸埋葬的人。
重要的是，顾玉鸿不是男主。穿越定律，远离一切男女主，叶兰昕还是很认可的。
“……你认识他？”君子琢控制不住自己，对她有了一丝怀疑。
幸好，叶兰昕坚定的摇了摇头。
但仍坚持道：“这是我的直觉，去试试？”
“……好。”良久，他才点头道：“若你信他……”
没来由的叶兰昕觉得自己若是不为自己分辩，可能会出大事，所以赶紧发誓般举起手，急呼：“我只相信你！我发誓，真的！”
“……呵～”君子琢一声轻笑：“嗯，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