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48)

陆辞果断不想被殃及,默默将杨夫子精心整理好的公卷纳入袖中,淡定道:“多谢夫子们,周夫子还上着课,请容学生先行告退了。”

三位夫子中没有参战的那位刘夫子,正乐呵呵地捧着茶碗看,听了陆辞这话,便冲他点点头:“回去吧。”

陆辞并未说谎,而当真是回到了周夫子的课上。

周夫子原来所怀的对李夫子乱叫人出去的些微不满,也就随着他懂礼的一个欠身礼,而烟消云散了。

陆辞重新落座后,刚还一直心无旁骛听着课的朱说,心神就不由飘了几丝在陆辞身上。

不过他惯来尊师重道,纵使好奇方才发生了什么、竟让李夫子着急得片刻都等不下去、非要中途叫人出去不可,也不会在课上真问出来。

他甚至主动将自己的书本往陆辞那边推了一推——方才陆辞走开,落下一些内容没听上,朱说全给做好笔记了。

陆辞笑眯眯地接受了这份好意,一边飞快誊抄,一边冲朱说眨了眨眼,无声地说句谢谢。

朱说耳根微微一烫,轻咳一声,继续专心听讲了。

易庶则没有这个顾忌。

要换作别人,见同窗忽然被夫子叫走,头个反应怕不是怀疑对方闯了祸,被夫子给发现了,要叫去痛批一顿。

但发生在陆辞身上,显然没一个人会这么想。

易庶始终坚定地相信,陆兄就是书院中所有夫子共同的心肝肉,无暇白壁一般,哪怕真犯了小错,他们恐怕也不会训斥半句,而是帮着兜住的。

要让陆辞知道易庶的心中所想,怕是会立刻表示反对。

开什么玩笑,他难道会是粗心大意至犯错、然后让关心自己的帮着收拾残局,遮遮掩掩的人吗?

——他要干什么坏事,那绝对会打一开始,就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易庶趁着夫子转过身去时,麻溜地侧了侧头,小声问道:“陆兄,方才夫子唤你去,是为何事?”

陆辞已飞快地抄完了朱说的笔记,将课本又推回去,迅速地跟上了夫子讲课的进度,易庶凑过来说悄悄话,他则连看都没看向对方。

就在易庶感到几分失落时,陆辞右手好似不经意地轻轻抖了一抖,雪白襕衫的袖口里,就滑落了一小卷纸来。

易庶赶紧接住,蹑手蹑脚地拆开一看,见不是别的,而都是过去陆辞因写得好、而被夫子们当堂表扬,还曾贴在书院墙上展示过的一些文章和诗赋,不由一头雾水。

夫子专程叫陆兄从课上离开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易庶满腹不解,但见陆辞听讲的侧面无比认真,也不好意思再作打扰之举,只重新将它卷了回去。

他这动作幅度稍微有些大,让朱说到底没憋住好奇心,一边一本正经地面向前方,一边以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

这一瞥,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贡举!”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娇客:女婿

2.保状:请解时需要三人以上结为一保,保内必须有曾经解试合格发解参加过省试的举人。所保内容,大概是为委是正身,非冒名顶替;是本贯取解,而不是寄应;品行端正,未犯罪责;无隐忧匿服(服孝)等。

如果一保内有人之后被查出有以上情况,除了本人会被重罚以外,其他几个人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牵连(比如3年不能应考一类的),所以对应举人的身份盘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全,都会互相监督。

3.公卷:北宋前期,参加解试之前,士人还必须投纳一份自己平时所撰写的诗赋文论,作为公卷。具体内容为‘古律诗赋,文论共五卷’,一直到1041年(仁宗庆历元年)才被废除。

4.襕衫:宋时士人穿的白衣

以上4点都出自《宋代科举社会》和《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上》

第三十六章

朱说的惊呼,是刻意压低了的。

他又是坐在靠墙的席上,因此除了紧挨着他右侧的陆辞听得一清二楚外,并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陆辞冲他飞快地眨了眨眼,就继续听课了。

——毕竟这种重要的事情,还是经夫子们之口告知其他学子较为合适。

果不其然,纵使对陆辞多有偏心,偷偷开了小灶,夫子们也不可能刻意瞒着其他人。

等周夫子的课一结束,就将众人召集到前院之中,把今年要开贡举之事,给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底下一时间哗然一片,在欣喜期待、跃跃欲试之余,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地审视起身边人来。

每州的解额是有限的。而在人才济济的密州城内,最出名的显然就是这所南阳书院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身边人,就是不久后将遇见的竞争对手。

在逐渐意识到这点后,最多的复杂目光,渐渐就集中到了此时此刻也神情自若,淡淡微笑的陆辞身上。

一提到榜上永远名列前茅的骄子,夫子们跟前最受看重的宠儿,几乎所有人都只会头个想到陆辞。

陆辞拍拍朱说的后肩,又仗着个子高挑,在还愣着的易庶头上敲了一下:“走了。”

他率先离去,朱说理所当然地紧跟在后,易庶慢了几拍,但也条件反射地跟在了后头。

对这消息表现得最事不关己的钟元,早已在书院大门外等着了。

看到陆辞背后跟了两个,他‘呸’地一下吐出刚还百无聊赖地叼在嘴里的草茎,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一个顺手,就将陆辞的书袋给接到自己手中,随口问道:“怎的又多了一个?”

钟元这么一说,易庶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竟被陆辞邀至其家中去了,顿时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陆辞笑:“你猜?”

钟元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就驳了回去:“不猜!”

每次陆辞摆出这狐狸一样狡猾的笑模样来,他再顺着对方的话琢磨,往往就不知不觉地踏入了陷阱。

宣布完这句后,钟元就死死地合住了嘴,一个字都不往外蹦,就怕让陆辞有机可乘。

见他这般戒心十足,陆辞只有遗憾地耸了耸肩,继续同朱弟说笑了。

少年人一到了十五上下,个子就如抽条的小树一般,一下窜高许多。

四人具都手长脚长,哪怕背着书袋,脚程也比从前要快上不少。

其中又以陆辞为最——人在古代,他难免怀有长不高的忧虑,每日都不嫌麻烦地亲自煮用些乳制品,还让朱说也跟着一起用。

朱说原是对这些腥味颇重的饮品敬而远之的,无奈他从来都拒绝不动陆辞的邀请,也就强忍着受了这份情意。

久而久之,朱说不仅渐渐地变得习惯了饮用乳制品,还不知不觉地接过了每日煮奶的活计。

成效也十分显著。

两年过去,钟元某日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原最引以为豪的个头,非但都不如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陆辞了,连那一开始的矮豆丁朱说,身量也拔高许多,如此来势汹汹,大有将要赶上他的派头……

易庶云里雾里地就跟着陆辞回到了陆家,受宠若惊地捧上了一杯热茶,就听陆辞问道:“你们何时能备好家状、公卷?定个确切的日期,我们好一同递交保状去。”

易庶一惊:“保状?”

陆辞颔首,笑吟吟地问道:“这回应举,易郎可愿与我们结保?”

易庶除非是脑壳忽然坏掉了,否则就不可能不同意的。

“荣幸之至!”

他激动得站了起来,又在钟元莫名其妙的注视下讪讪重新落座。

陆辞见他冷静下来了,才继续道:“李夫子将为我们寻上一位合适保头,待你们其他的都备好了,我才好再寻夫子去说。”

易庶这才明白过来,方才自己见到的那些显是被人重新整理过一遍的陆辞旧作,到底是做什么用处的。

不愧是陆兄,连公卷都是夫子们主动提前给准备好的……

易庶这么想的,对陆辞是越发佩服和仰慕了。

朱说盘算片刻:“我需告假数日,好回义父家去取家状,来回一趟,该要十日吧。”

他还未正式自立门户,而家状之中必须包括三代、乡贯和户主等内容,自然需经过继父。

陆辞对此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后,就看向钟元和易庶:“你们呢?”

钟元则痛快道:“我的家状一直都在娘亲屉里搁着,何时要,何时就能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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