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错,自从我父亲回来后,他们就搬到乡下去了,”岑蹊微笑着说,“下次带你去看他们。”
陈瓷点了点头。
点完发现不对劲,这口吻怎么这么像见家长?
他看向岑蹊,他整个人就这么撞进了岑蹊的眼睛里。
仿佛整个人都在他的羽翼下。
他匆匆别开视线,转过来看向正前方的城墙,耳尖却悄悄泛了红。
岑蹊是不是会下蛊啊?
明明这几天都是分开住来着。
他现在都无法直视gay这个单词了,明明在不久前他还是一个坚定的直男,怎么这会儿老是对着一个男人脸红。
岑蹊那么看着他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搂着他的脖子亲上去。
“陈瓷。”岑蹊轻声唤他。
陈瓷没有再回头。
“还要等很久吗?”岑蹊轻叹,语气轻柔,似乎在问陈瓷,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陈瓷心尖似乎有羽毛滑过,轻微的触动蔓延到全身,温柔而细腻。
第46章
陈瓷周一去上课的时候有一种不真实感。
国庆过后,这座城市有了秋天的意味。
路边的枫叶开始泛红,秋风萧瑟。
陈瓷一只手拿着财务管理书,另一只手甩了甩卫衣的袖子,有些不习惯穿长袖。
“好冷啊...”陈年边打哈欠边抱怨。
他们走在林荫道上,身边都是上课的同学。
这种场景,既熟悉又陌生。
他们昨天晚上很晚才回到D市,匆匆睡上一觉,就得爬起来去上课。
公管楼还是那个样子,这都快十点了,还有学生拿着早餐慢悠悠地上楼。
“你带U盘了吗?”陈瓷从后门走进教室,随口问道。
“嗯?”陈年还有些不清醒,跟在陈瓷身后走到了教室后面,他们向来踩点,上课也从来只坐最后一排,“带了吧,你上去讲,分高些。”
“啊,这个看脸的世界。”陈年坐下后推开身边的窗户,风吹起桌上的灰还带来几片树叶,他一边拿出纸巾擦桌子一边感叹,“什么时候才有人发现我的内在美呢?”
陈瓷没有理他,拿出手机打开WPS看一周前做的PPT,字都认识,就是连在一起很陌生。
明明只过去一周,却像经历了一个世纪,回来后他会不自觉地寻找岑蹊的身影,反应过来时觉得荒唐。
“诚然,帮我们也拷贝一下,顺便再帮忙丢个垃圾。”陈年叫住正要上去拷PPT的孙诚然,顺便把擦完桌子的纸丢给他。
“草!”孙诚然极不情愿地向讲台走去。
这节是院里的大课,行管和公事各自两个班都在,加起来一百多人。
教室基本都坐满了。
国庆之后第一节 课,大家都带着点不适应,和假期余留的兴奋,吵吵闹闹个不停。
“你说展示行管先还是公事先,”陈年没话找话说,反正他不用上台,拿着教材扇风,“不管哪个先都得上,谁要我俩都在一班呢。”
这天气,外面凉快,教室里倒是有些闷。
讲台上有一排的人在拷贝PPT。
孙诚然回来后,把U盘丢给陈年,转过身来看陈瓷,说道:“你们去了泰国呀,早知道你会去,我就跟你们一起咯。”
“嗯,临时决定去的。”陈瓷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继续看手机上的PPT。
“孙诚然你这话什么意思?嫌弃谁呢?你以为你想去我就会让你去吗?”陈年总算找到跟他瞎逼逼的人了。
“你是泰国流落在民间的太子吗?你说不让我去,我就不能去?”孙诚然反讽。
两人互相杠了起来。
最后话题又落在了刘昶身上。
“到底什么情况啊?我这在异国他乡都没吃上热乎的瓜。”陈年小声说。
“被警察带走的,那天我们都趴在门后看呢。”孙诚然也小声说道。
“哎呀,可惜了。”陈年叹气。
“没亲眼看到。”陈年补充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又笑成一团。
“听说他当年还想和你竞选班长?真是不自量力...”孙诚然开始捧高踩低。
“哪里哪里,比不过诚然哥一举拿下校会实践部部长,未来主席接班人啊...”陈年拍了拍他肩膀,开始和他商业互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在座位上笑出鸡叫。
陈瓷敲了敲桌子,漠然地说道:“上课了,你们要不出去接着吹?”
孙诚然意犹未尽地转了回去,别说,和陈年聊天就是爽。
财务管理的老师看上去有五十岁了,头发也掉的差不多了,他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大家才安静下来。
“今天直接开始小组展示——毕业五年后的购房计划,从行管开始吧。”
教室里立刻响起不情愿的声音。
“不公平,怎么不从公事开始。”
有同学在下面喊话,一听就是行管的。
“凭什么啊?老师都说了让你们先!”
这一听就是公事的。
“行了行了,轮着来,先行管再公事,反正都要上,推什么推。”老师一锤定音。
-
开始的几个小组展示还有很多同学看,到后面大家就渐渐失去了兴趣。
无非是那些重复的东西,房子买在哪,房子怎么买,贷款怎么还。
说完后,下面的同学针对购房计划提问。
陈瓷听得昏昏欲睡。
“唉...”陈年叹了口气,将手机扣在桌上,整个后背靠在椅子上。
陈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刚好碰上课间,于是出声问道:“怎么了?”
“我可能要去相亲了。”陈年小声说道。
陈瓷挑眉,示意他继续。
课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很多人都出去了,女生倚在走廊的栏杆上聊天,男生在外面抽烟,他们前面的座位空了一大片,孙诚然和他同桌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爸要我下周回趟家,他有个朋友会带他女儿过来。”陈年皱着眉说。
“?”
还没毕业就要相亲的吗?陈瓷想他家还挺着急的。
“你爸这么想抱孙子吗?”陈瓷问道。
“不是,”陈年否认,他把手搭在窗台上,把窗户推来推去,烦躁地说,“他就是想操控我的人生。”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邀请林紫然去清迈吗?”陈年反问道。
“为什么?”陈瓷知道他心情不好,但他能做的也只有陪他说说话。
“她老家在我们邻省,”陈年答道,“其实我们家境很像,但我不可能去她所在的城市,她也不可能来我在的城市。”
“异地恋?”陈瓷想了想。
“没必要,异地恋着眼点还是在[恋]字,”陈年把手抵在窗沿上,平静地说,“如果她也在D市,我和她谈几年恋爱也没什么,毕业后各奔东西,但是她在邻省,明知道没有结果,何必去浪费时间和精力呢?来来回回高铁票也不便宜。如果只是想谈恋爱,在学校里找一个不香吗?”
陈瓷侧过身去看他,他一直知道陈年活的很清醒,但没有想到这么清醒。
“你的恋爱观...”陈瓷一时不知道怎么概括。
“很现实,”陈年收回搭在外面的手,把手机抛来抛去,看向陈瓷,一字一句地说,“这些年,我一直过的很现实,大一进校会,大二入党,大三进主席团,大四考选调,毕业后去乡下干几年,再调回市里,考个省委党校的在职研究生,最不济能混到我爸那个位置,如果找个好亲家,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陈瓷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年。
他没有干涉他人的资格,他连自己的人生都弄不明白。
秋天的风没有了温度,吹得窗边的他们心底泛凉。
“陈年,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你自己的人生。”
陈瓷最后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我能想到的、也是家里能给的最好的规划了。”陈年叹了口气,不再看陈瓷,凝视着前方的讲台。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
陈瓷很难把现在的陈年和上课前的陈年联系起来,那个时候他还在和同学嬉笑玩闹,转眼他就沉默得令人心烦意乱。
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上课铃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
陈瓷却无心听课。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直到听见有人叫他,他茫然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