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亚修斯。”佛尔萨眼睛又开始酸了,俯下身躯,准备轻手轻脚的将婴儿放下,不料倒是指尖先扣到了冰凉的地面。
于是,他又犹豫了。
开始思考,地面很冷的,要不还是先回去挑一个暖和的天气再来。
佛尔萨差一点就这么干了,好在最后遏制住了冲动。只是拢了一堆树叶,隔离了冰凉的地面,最后才慎之又慎的将婴儿放了上去。
拨弄着额前已经长出来的细软黑色发丝,佛尔萨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他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
本子的一页呲啦一声被不规则的撕下,佛尔萨右手握笔,划出了第一道痕迹。
这大概是他唯一能留下的东西了。
有风吹过,吹得纸页飒飒作响,他犹豫了一下,将笔换手,改为不怎么习惯写字的左手,写下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名字,塞进了包裹着婴儿的白布中。
“说起来,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名字的来历。”见四周无人,佛尔萨自顾自的补上一段悄悄话,“这个名字是你爸爸妈妈给你起的哦,是一个凶巴巴的前辈告诉我的。”
“反正他们以后也不会在一起了,我就偷偷拿来给你用了。”盗用版权的佛尔萨说的理直气壮,说到最后尾音已经微微有些抽泣,“要好好长大啊,亚修斯~”
“再见。”佛尔萨再次说道,这次他没有在犹豫,步伐匆匆逃也似的离去。
湛蓝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天空,映照出一片昏黄。
亚修斯再次被抱了起来,又是一张熟悉的脸。
老者踱步进入孤儿院,为这个大家庭又新增了一枚新成员。
时间的节奏依旧很慢,孤儿院的生活也本是枯燥无味的,这么说也不恰当,亚修斯这个人本就是枯燥无味的活着。
枯燥无味加上枯燥无味让人不禁产生一种自己到底有没有活着的感觉?
小小的孩童,即使是被叫做傻子也不会生气,只是会用幽蓝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直到对方头皮发麻跑开。
没什么反击力但对付小孩子来时候足够具有威慑的手段。
不过孤儿的孩子大多都是无害的,目前为止,亚修斯遭受过最严重的欺负不过是被夺走了偶尔会有的甜点。
但得益于即使穿着同样的衣服也显得与众不同的精致外表,亚修斯也经常得到教书的修女小姐姐偷偷塞给的精致糖果。
他能尝出味道,但无法区分好吃的东西与不好吃的东西。
对他而言,只要刚好摄取到足够这具身体生长的营养就足够了,而孤儿院的日常饮食就可以满足。
夕阳的黄昏下,打闹声传出了很远。
小孩子第一次迈出了大门,追逐着小黄鸟远去,直至深入幽深的小巷。
这一日。
亚修斯说出了生平中的第一句话,提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第一次感受到了浓郁而又无比激烈的负面情感。
静置的开关被某人缓缓的拨起,他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的了真正的感知。
也是从这日起,他开始学习伪装,并试图思考清楚生命的含义。
思考的禁锢一旦被打开,便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尽管这么说有些描述不清的嫌疑,可当亚修斯学会思考后,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存在的意义。
他是躯壳,也仅仅只是躯壳。
这是他从出生起就隐隐约约意识到的事实,只是现在更加清晰罢了。
所以,没有灵魂这件事便是理所应当的。
躯壳不需要灵魂。
等待合适的灵魂入主他这具躯壳,这就是他诞生的全部意义。
至于现在他为什么陷入了思考?这很好做出理解,因为这具躯壳需要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躯壳,于是诞生了最基础的意识。
即便他也是亚修斯,但亚修斯和亚修斯之间的也是不同的。
这个亚修斯是特殊的,什么都没有,家人、朋友、所爱之人、爱他之人、甚至于仇人……生来便被剥夺了一切。
这些浓烈的情感催化剂,得不到萌发的沃土,也就无法出现。
亚修斯不止一次的思考他存在的意义,除了等待某个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存在,其他的一切得出的结果依旧是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镜子中小少年掀起了他的刘海,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着,模仿似的露出一个笑容,不断的调整的最佳的弧度,找到最适合亚修斯的角度。
最后,他放下了刘海。
这个表情于他而言,可以说是极端的不合适。说到底,做这种事本就没有意义,可他似乎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了。
厚重的书本不知道反反复复的被翻过多少次,他总是一个人,哦,最近倒是多了一个总是在烦他的小女孩。
被他救过一次,就开始黏起他了。
这件事并没有被亚修斯放在心上,他只是做了一件身为他现在身处的角色应该履行的义务罢了。
厚重的书本静静的躺在空荡的桌面,昏暗的小灯亮着,将一切映照的有些模糊。
一片碎玻璃片被从床沿摸出,与肌肤接触。
鲜血从手腕流淌而下,沿着地面的缝隙逐渐填入,心跳在逐渐加快,眼前开始发黑,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和白纸没什么两样……
这是濒死的表现,亚修斯对此已经很是熟悉。
这并非是第一次尝试,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让自己靠近着死亡。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断尝试这件事的?
亚修斯也记不清了,只是有一点他很清晰,当濒死的那刻那感觉自己真正的活在人间。
于是,他开始了不断的尝试。
而在他不曾知晓的角落,有人捂着脸不断的哭泣,从出生到现在,经历了亚修斯人生大半存在的亚修斯被这种情绪引领的几乎绝望。
这种本人毫无察觉的绝望,却让另一个自己陷入了深渊。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即便身处的空间和时间都不重合,两人的思维却又高度的重合。
亚修斯在追求着死亡。
一个无意识,一个有意识,同样的,他们都无法死去。
在亚修斯还未被那把黑色的长剑击中,在这个世界的亚修斯还在思考着自己存在的意义的时候。
他们就已经在开始渴求死亡了。
手腕的伤口不知何时愈合,苍白如纸的脸色也返上一丝红晕,为这次失败的自杀划上句号。
亚修斯又有事可以做了,他打来水,一点一点清理着地板上的血液,从动作上可以看出,对于这份工作,他已经相当的熟练了。
终于。
时间的流速好像稍微变得快了一点点,下城区的少年离开了孤儿院,来到了繁华的上城区,进入了代表最高顶点的巴德尔学院。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文(沧桑点烟)
☆、这个时候就需要喝一杯热水冷静一下
猝不及防而又万般平静中亚修斯正式踏入了这所有着辉煌历史,为人趋之若鹜的学院。
与被家人包围的众学生相比,亚修斯着实显得格格不入。好在,他也早就习惯了肚子一人,收敛了呼吸,自然了融入了呼吸中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对他而言,来到这所有着无与伦比象征意义的知识殿堂也不过只换了个地方住罢了。
“你就是亚修斯吧,我是拜尔德,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拉着笨重行李箱上楼的男生亲切的打着招呼。
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人,他们一起被分配到了这件宿舍,看行为态度,显然已经熟稔了起来。
沉默了三秒,亚修斯平静道:“亚修斯。”算是打过招呼了。
气氛很微妙的冷了下来,其余两位室友甚至萌生出了一种搓胳膊取暖的冲动。
这个人一看就不好相处的样子,光是看起来就比北极万古的不化的冰川还要冷了。
“他们是文森和温博特,以后大家就是室友,还请多多指教。”拜尔德艰难的搭着话,坦白来说,即使有些天然呆的他对亚修斯的第一感官也不是很好。
像是为何缓和气氛,他提议着:“对了,等会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正好大家一起熟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