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用晚膳的时间,宝贤终于把善敏的口撬开,面色缓和下来的善敏开口了:
“宝儿,你可知我心下是如何安顿这些的?”
宝贤听着严肃的声音不免后背发紧,他刚才还含情带笑的眼眉就收了起来,一双眼圆睁着正色直言:
“你且说来与我听听”。手便不自觉抓紧了善敏的衣襟。
瞧这他这副模样,善敏于心不忍又忍俊不禁,假假的叹口气道:
“先用膳吧,看你冻了那么半天,不多吃点怎么行?”
对着外间提高声音:
“来人,宝王爷要用羊肉锅子,你们多劝着他进些,他吃不完你们就等着受罚”。
宝贤眼睛更圆了,他一下子从腿上扭下去站在善敏面前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善敏早一把搂过去大笑,宝贤刚出口个:“你”字,唇就被严严实实的堵住,今天的吻,可以用劈头盖脸来形容,晕头转向的宝贤想,这人莫不是疯魔了吧?
十三那天是上灯的日子,善敏见宝贤成日锁在家里闷,就提议要不要去正阳门那个灯市口转转,:
“你要真闷的慌,咱弄两身平常人家的衣裳改扮一下,混在人堆里让你热闹热闹”。
刚说完就自己否定了:
“不行,那更不安全,哪个粗鲁莽汉的见你这么俊恐生事端”。
宝贤在一旁笑的笔都握不稳了,放下笔揉揉眼角走过去拉着善敏的石青色锁子纹压绣金团花纹的织锦棉袍道:
“哎呀快给咱瞧瞧这风流倜傥的善王爷穿了寻常人家衣裳是什么扮相?万一被谁家溜出去的格格看中了,我开个什么价儿好呢你说”。
善敏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宝贤,:
“当然往高了要啊,难不成还贱卖了?话说,你想弃了我?你可够敢想的啊”。
说着就动起手来。宝贤被撩的缩成一团喘着气讨饶:
“不敢不敢,王爷不弃我就好”。
善敏一把扳过他,正色道:
“你就歇了那些个想法吧,我今生来世都不会动离弃宝儿的念头,只求你记得先前你已应了我,我们余生定携手共度”。说完眼神就定定的看住宝贤,等他的回应。
宝贤被他揽着腰站着动弹不得,还从刚才的打闹中喘着,此刻便低下头郑重捧起善敏期冀的脸,情深意重的吻了下去,:
“先落了款儿盖了印章,你便是我的私藏了”。
紧贴着宝贤胸腹的善敏闭着眼回味着他刚才的话,一时竟升起冲动就扔下一切带着宝贤离京,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梅妻鹤子的过完下半生。
两宫准备回銮的消息送到善敏手上,算下日子,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到京城。京里眼下可是就没什么好消息等着能博两宫一笑的,大家都有种压迫感,好像回銮的是一大片夹着雷鸣闪电的乌云。
善敏发愁的是总也找不出个合适的机会提辞职,就算回銮皇上也是个摆设,老佛爷那边现在谁敢提让她没面子使她抓瞎的事情,那就是自找不痛快。只能从长计议。
两边府上的福晋们那里,都发了信去报平安,京里的情况不必故意说的严重,内眷们也自愿求稳以免回来冒险。
善敏那边,跟侧福晋向来冷淡,加之现在又有了善为小爷占着侧福晋的全部身心,有了上次善为被绑票一事,吓得她坚定的不愿意回来。
至于宝贤家的八格格,京里庆王府就剩庆王爷和载振,载绵在天津督促海防也不回来,索佳氏必定紧紧拽着八格格不让回去,八格格责任重大,一对双生子不能回去犯险。
这京里一时间皇亲贵胄们都成了光杆司令乐得逍遥快活。
善敏就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应对这政务,也应对那些私事,自从大年初一那个梦,他现在还得确保自己在宝贤面前不动声色。宝贤是如何剔透的心思,从初初的察言观色到心生疑虑根本没用多久的时间,元宵节安排下了晚膳,宝贤就想着要如何开口。
按说他们的情况,府上必定要避讳出现兔子图样的东西。宝贤偏交代了小厨房做些兔子样子的元宵凑趣儿,总管在一旁捏了把汗,想着他主子今天是唱的哪一出啊这是?
善敏看着端上来的釉里红碗里的兔儿爷,还不待抬眼吓得总管一下子跪地不起,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宝贤好整以暇的一口气吃了两个,跟总管说:
“这莲蓉不错,我喜欢。”
又转向善敏道:
“每年都是圆的,今年兔子明年猫,换换花样图个新鲜”。
善敏一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言论,唯独在宝贤这事上迷信的执拗,他面无表情冲一旁伺候的总管盯了一眼,总管已经明白:
“圆的元宵这就来了我的爷”,管家说着看一眼宝贤,宝贤挥挥手他便一溜烟跑了。
元宵端上来,善敏拿了自己那碗二话不说,象牙长柄银勺盛着一个送到宝贤嘴边,:
“喜欢吃莲蓉那再吃两个”。
宝贤来回扭着头:
“吃饱了吃饱了”。
“饱了也要吃,团团圆圆的好意头”。
宝贤拗不过他,只得勉为其难的又塞下去两个,就略感后悔,他本是个自幼非常守礼不逾矩的,跟善敏这段时间被宠着反倒把压抑至今的任性就发了几颗小芽。吃撑了的他,坐在一边撅着嘴,有点闹起困来。
食不言,善敏便也不再多话,安心的吃了自己的两个圆的元宵,很满意的牵着宝贤往回走,身边这个披着小貂轻裘的人顺从的由他牵着,的确像个毛茸茸的月下小白兔。他想着便充满爱意的捏了捏手心里那人的小爪子。
花厅门口大节下的红纱灯笼挑在那里衬着雪景静静的一副现世安好的景象。
歇下后,宝贤脸冲着善敏刚想开口,又翻身躺平拿了善敏的手去胃腹上:
“最后那两个元宵吃的撑了,快给揉揉肚子吧,睡不着呢”。
“吃撑的怕不是最后两个,倒是被前两个兔儿爷给撑到了吧”,善敏一边帮他揉着消食,一边挖苦他。
宝贤就打开了他的手翻过身不看他:
“你总吃一样的东西不腻吗?”
“不腻,我吃你就从来不会腻。”
宝贤听的就猛的翻身过来,看着他道: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心事?”
“两宫下月回銮,正愁着”。
宝贤起身:
“善王爷您继续愁着,我撑的睡不着出去走走”。
善敏一把抱住他:
“不许去,仔细冻着又该闹病,有什么你就问,你问什么我都答你可好?”
宝贤又把刚才的话来说了一遍:
“你有心事。”
善敏瓮声瓮气的回他:
“两宫回銮,正愁着。”
第十六章
气的宝贤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他睡里侧,下床要越过外侧的善敏,他就想跨过去,这带顶拔步床又不可能站起身真的跨,通常只能躺着从身上越过去。刚压在善敏身上,就被牢牢箍住,他用闲着的脚就踢腾起来,善敏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下面裹上被子,又把他两个乱捶打的手举起压在头上方,恶狠狠的笑着对着他说:
“我没说错啊,你问了我就答你并不曾诓骗你啊怎么就生气了?”
宝贤翻着眼睛鼓起嘴不说话,善敏瞧着他鼓着的嘴,柔软细腻的唇皱着,让原本浅粉色的唇泛起诱人的红,就情不自禁学着他的样子鼓起嘴吻了上去,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的闹着好玩。
宝贤的眉毛就拧了起来。
“好好好我说我说,朝廷若如此下去,怕是不妙,或许……”。
宝贤看向他满脸问号。
善敏坐起来认真的说:
“当然不可能是眼下,但我去意已决,只在寻个适当时机”。
宝贤垂下眼想了片刻:
“既然王爷您也不看好这局势,那就您拿捏着办,只是现在可能不是好时机,两宫回銮后必定有变动,如今的局势,朝廷可用之人不多,此时拂逆太后你还要慎重切勿急躁从事才好。”
“宝王爷说的是,小的不敢不从”。
说着善敏就喝了鹿血似的搂着宝贤重又躺下,宝贤从锦被里探出手臂牢牢勾住对面这人的颈项主动把凉滑的身子贴上去,自打受伤以来,他就一直养不回足够的热乎气,就不知还得将养多久才能彻底恢复大好。
刚才善敏坚定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宝贤想,既已如此,就无谓去想什么回头路了。只是静中有争,稳中有急,凡事总有照顾不到的侧面,谨慎些总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