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齐驾着一个已经喝得七荤八素的“地中海”从电梯里出来,这人的车已经在门口恭候了。半醉半醒间听到顾思齐的话,好像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夹着大舌头,一边喷出浓重的酒气,一边说:
“小伙子啊,我看好你,有前途啊!哈哈哈哈……”说着还拍拍顾思齐的肩膀。
顾思齐拉开车门,一边把这部长塞进车里,一边跟着哈哈哈哈,关上车门后,还不忘跟他的司机客气两句:
“大哥,辛苦辛苦,路上小心啊!”
等几辆车都走远了,顾思齐再也无法压住胃里的翻滚,转身要吐,恍惚间看到清宴的门童投来的目光,赶了两步拐弯到路口,吐到感觉要把整个胃呕出来。
如此连喝了三天,顾思齐有点扛不住了。
巡完工地,顾思齐昏头搭脑地骑车刚出校门,一个女生突然从岔路抱着一堆东西跑出来,顾思齐来不及刹车,只能往旁边躲,结果前面开过来一辆载货大卡车,他顺势将车一倒,连人带车钻进了卡车下,从卡车的另一边滑出来,练车带人摔在了地上。校外的马路开始聚集人群。路过的黎暻感到一阵不安,破天荒钻进人群,发现吴菲抱着一大堆晚会用的礼服,满脸惊恐地站在人群中,开车司机也吓蒙了,站在一边。
“吴菲,怎么了?你没事吧?”黎暻伸出手在吴菲面前晃了晃。
“黎老师,那个,那个人,他……他不会……”吴菲显然已经吓傻了。
黎暻看着吴菲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放下心来,绕过卡车,一边走向躺在地上的年轻人,一边拨通了120,简单地说明了现场的情况。
“能听到我说话吗?救护车在路上了,坚持一下。”说着,黎暻用手碰了碰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想看看他伤到了哪里。刚刚碰到年轻人的肩膀,他的心里猛然一惊,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抓在手里皱起来一样。他一边着急想将他翻过身来,一边又怕再次弄伤他,所以动作显得特别笨拙。黎暻看到顾思齐脸,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救护车上,吴菲用手在黎暻面前晃了晃,黎暻才回过神来:面前躺着那个出车祸的年轻人,对面坐着两个医护人员。旁边坐着自己的学生吴菲。
“这小子真是命大,那个大货车再快一点或者慢一点,他都要被卷到车轮底下去,”医生感叹。听到这里,黎暻的手紧紧攥起来,一脸阴沉。
“那他现在……”吴菲小心翼翼地问,
“他就是小腿骨折了,估计是最后摔的,暂时没发现其他的问题。不过现在人在发烧,刚刚已经给他打了一针消炎针,具体情况要到医院做详细检查才行。”医生继续说。
“给你们添麻烦了。”虽然还是继续阴沉着脸,但黎暻的语气依然彬彬有礼。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吴菲,吴菲不好意思地说:
“我怕上课前赶不到教室,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着没什么车,就没管红绿灯想赶紧过去,就听见嗖的一声,等我停下来看清楚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影子滑到大货车下面去了。”说出来吴菲觉得自己有错,声音越来越小。
“你们这些大学生啊,说是学了一肚子知识,怎么过马路看交通灯这件事都做不到!这万一要出点什么事儿,你说你准备怎么办?”看起来年级稍大的医生听吴菲这么说,显然有些生气。吴菲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黎暻打断,
“对不起,是我们老师的责任,平时教学疏忽了重安全意识的教导。”黎暻态度谦逊,语气却不卑不亢,医生大叔也不好再说什么。吴菲鼓了一肚子强词夺理,生生咽了下去,觉得有点对不起黎暻。
“一会儿到了医院,你自己先回学校,这里有我。”黎暻对吴菲说。
“那可不行,万一一会儿家属来了,你一个人怎么说的清啊!我在这儿给你做证人。”吴菲觉得自己的老师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你是我的学生,你做的证别人也不会算数。演出的服装还在你这里,估计现在大家也都在等你,你先回学校去。”黎暻的笑了笑,但语气里透着不容商量。
重新回到人类生活,虽然可以很快适应,但是好多东西却要从头学起,高辛瓛顺理成章当起了暻的老师。经过半年的读书习字,暻的日常学习和交流都已经没有问题了,偶尔还能就书中的问题与瓛进行探讨,每每不经意间说出的道理,让瓛都自叹弗如。
“暻,今日我们去马场,练练骑射。”瓛说。
这半年虽然习得不少东西,但也有很久没有去野外了,暻在大山上生活的两年,虽然时时有被野兽攻击的危险,但漫山遍野自在随性,即便现在的他不能再像那样,但是能够出去舒展舒展,还是很兴奋地。
二人刚到马场,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此人身着藏青色长衫,衣襟袖口出以金银线滚边,周身绣着暗色云纹,腰间佩一块秘色螭纹璧,负手而立。
“二哥!”瓛喊了一声。
高辛玠缓缓转过脸,身却未动,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暻有些不寒而栗。虽说到府邸已有半载,但暻还未曾见过瓛的这两个哥哥。瓛先跑到哥哥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高辛玠微微点了点头,暻看到瓛向他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暻克制住自己的不自在,跑到高辛玠面前,拱手躬身,
“属下拜见二公子。”
瓛向来不愿暻把自己当下人正要抬手扶他起来,就被高辛玠瞪了回去。高辛玠并未开口,暻一直行着礼不敢起身。半晌,高辛玠开口:
“抬起头来。”
“是”
暻答完,方才缓缓起身立直,眼睛却并不直视高辛玠,而是斜看地面-------平日里见府中侍卫对瓛都是这般形容,暻便牢牢记住了。
一开始,高辛玠还担心自己这个从小不愿受约束的弟弟弄了个野人回来,会一味胡闹,坏了府邸的规矩,却未曾想眼前这个小野人身上不但看不出半分也蛮气,样貌风度倒是不输自己的弟弟,这带出去就算说是自家亲戚也不丢人。况且这尊卑有别的度数,竟不像是跟着自己这个弟弟混了半载,而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人。
高辛玠转身对高辛瓛说:
“今日回府就没看到你,侍卫说你带着……”说到这里,玠想起并不知道这个小野人叫什么,但是直呼小野人,似乎有失礼数。
“暻,他叫暻。”瓛看出了哥哥的犹豫,立刻补充说。顺便看了暻一眼,他还是那样笔直地站着,眼睛看着斜前方的草地。
玠微微点头,继续说:
“前日经过涂山氏的马坊,见到一匹马,生得矫健,便买下,却发现此马桀骜难训,我本就不缺坐骑,听闻你要教暻骑射,便让他试试吧。”说完,玠的两个侍卫拽着一匹马艰难地走过来。
瓛知道二哥身边的侍卫都是二哥亲自训练的,比上过站场的武将都要勇猛,今日见两人拉一匹马都吃力,他甚至猜想二哥是不是给这马下了毒才把他弄回来的。他开始担心暻的安危,需知站在这样的马旁边,都会有危险,何况二哥是要暻把他当坐骑。瓛刚想开口,被玠瞟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就着口水吞了回去。随后,玠转过身来正对着暻,不动声色。暻再次拱手躬身:
“谢二公子。”
行礼完,便向那匹马走过去。玠向两个拉着马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立即松开缰绳离开。
见束缚自己的人被自己甩开,这马正要撒欢,却看见了暻正向它走来,暻盯着马的眼睛,马立刻安静下来,只在原定倒换马蹄,显出些许不安,暻逼近,马儿嗅到了暻身上带有的可怕野兽的气息,感觉自己随时可以被眼前的这个人类撕碎,当暻再靠近马儿一步是,马立刻拼命逃走,暻飞快地跟上去,纵身一跃,扑到了马背上,那马开始更加疯狂地往树林奔跑想要甩掉这只野兽。很快就看不到这一人一马了。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暻不是我的护卫,也不是你的随从,他是,他是我的朋友!”瓛急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高辛玠并没有说话,他此刻只是在盘算,若他能训得这匹马,自是能够放心地让他给瓛做个护卫,可若是就此死在了树林里,倒也略微可惜了这样一个清俊少年。见哥哥并不理会自己,瓛也看不出哥哥到底在想什么,母亲过世得早,族长父亲总是忙于族中的大小事务,大哥高辛珏从小被当成族长的继承人培养,根本也无暇顾及他,只有二哥高辛玠教他读书习字,关心衣食冷暖。但当父亲过世之后,二哥也开始接受家族中的事务,渐渐地,二哥他也见不到了。这些年祖母一直没有明确谁是真正的族长人选,所以他多少知道一点大哥二哥在争夺族长之位的事。二哥也越来越少跟他玩笑。瓛从小都不敢违逆二哥,但他此时实在担心暻,便急急忙忙往树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