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无肃看着主屋紧闭的房门,垂眸回了自己屋子。坐在床上,闷闷不乐。
师父不陪他就不陪他,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守岁。这是他过的第一个有年味的年,得好好过。
他要开心。
卓无肃安慰着自己,心底的伤心却像吸了水的海绵,迅速膨胀,占满了心房。
鼻子微酸,眼前也变得模糊。卓无肃仰起头,聚精会神的盯着床顶雕花。
他才不难过,才不哭。
余亦辞凭空出现,坐在卓无肃身旁,问道:“你和孔雀雕花有仇?”
耳旁突然出现了熟悉的声音,卓无肃惊喜的转头,又想起这几日来的别扭,逼着自己看向别的方向,“没有。”
“那你一脸凶狠地盯着它作甚?”
卓无肃不答,弥漫着水雾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一旁桌上的砚台。
余亦辞忽然抬手,按着他眼尾,往外一拉。豆大的两颗泪水从卓无肃眼中滚出,落在衣服上,染出两处深色。
卓无肃一懵,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见到师父的第一天,师父也是这般,扯了他眼尾。
“怎么不回话?”
卓无肃吸吸鼻子,猛地扑到余亦辞怀里,紧紧得抱着他,闷闷道:“师父,我好喜欢你呀。”
“嗯?”
“虽然你总欺负我,但我还是很喜欢师父。”
“我欺负你?”余亦辞眨眨眼,语气充满了威胁,“有吗?”
“……没有,师父对我真好,我好喜欢师父。”
余亦辞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我陪你守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
第17章
天色已暗,但冬日里现在的时间还很早。
余亦辞枯坐了会儿,无聊至极,将前些日子卫风送与他的仙酿那了出来,自斟自酌,倒也尽兴。
卓无肃正在练字,闻着屋中飘散开来的果香,停下了笔。
“师父,你在喝什么?”
“酒。”
听闻是酒,卓无肃点头表示明白后,便又提起笔继续练字。可清淡的果香萦绕在他鼻子前,勾得他静不下心来。
“师父,徒儿也想喝。”
“过来,”余亦辞招招手,倒了一杯递给卓无肃,“你尝尝罢。”
卓无肃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果香在舌尖炸开,却没有酒味,甚是好喝。慢慢喝完一杯,卓无肃脸颊两边已经坨红,舔着脸想再要一杯。
余亦辞不给,“这是你三师兄剑峰上的灵果所酿,虽喝着没感觉,但后劲十足。你还想不想守夜了?”
“哦。”卓无肃半晌后应了一声,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却明亮的可怕,抱着余亦辞的腿坐下,脸在他小腿上蹭了蹭,“师父,徒儿还想喝,嘿嘿嘿。”
被卓无肃一通操作搞懵的余亦辞回过神,垂眸看着自己脚边的人,“醉了?”
“没有!”卓无肃嘿嘿笑着,嘴角缓缓流出一丝丝晶莹的水痕,擦在余亦辞衣摆上,“我才没醉!”
哦,醉了,一杯倒。
余亦辞嫌弃得看着衣摆,又看了看傻兮兮的徒弟,问道:“还守岁吗?”
“守!”即使是醉了,卓无肃也没忘记他惦记了那么久的事。
“那你起来坐着?”余亦辞晃了晃腿,没敢使劲。以他大乘期的修为,只凭肉身,卓无肃这小屁孩…他一用力就能给伤着。
“不!”卓无肃很倔强,抱着余亦辞的手紧了又紧。
“……”余亦辞无奈,提着他衣领,将他提溜起来,放到了旁边。
就见小徒弟还没坐稳,就滑到地上,重新抱住他的腿。
他的大腿是那么好抱的吗?余亦辞又将卓无肃提溜了起来。
“坐好,不许动。”
余亦辞话落,卓无肃安静了一会,不多时又下到地上,重新抱住大腿。
寂静在屋内蔓延,余亦辞注视着小徒弟,小徒弟抱着腿,张着嘴,流着哈利子。
余亦辞烦躁,他是从哪收来的傻徒弟?这傻兮兮的人是男主?
“闭上嘴。”余亦辞恐吓道,“再不闭上,为师就给你缝上。”
余亦辞语气逐渐变得阴深,“缝上后,再也不拆开,你再也不能说话。”
卓无肃呆呆地反应了许久,后知后觉的闭上嘴,还抽出一只手捂着嘴巴。
余亦辞稍稍满意,静待着这半晚尽快过去。
新的一年到,余亦辞拿出一个红色锦囊塞在卓无肃怀中,将他丢上床,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后院温泉池。
褪去衣物,嫌弃的毁尸灭迹。而后下了温泉,舒服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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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卓无肃醒来,只觉头疼欲裂,嗓子干疼。
拍了拍脑袋,卓无肃坐起身,红色锦囊从他身上滚落,卓无肃低下头,神情微怔。
昨日晚上的记忆袭来,却在他品尝仙酿后中断。
卓无肃按着脑袋,极力思索,却一无所获。
拿起锦囊,卓无肃直奔主屋。
“师父,这是您给的吗?”
余亦辞倚在榻上,墨发自他颊边垂下一缕,“嗯,怎么了?”
所以,这是师父给他的压岁钱咯,卓无肃嘴角扬起笑容,“谢谢师父。”
余亦辞淡淡的应了声,忽然道:“你日后别饮酒。”
“为何?”卓无肃问道,他为何不能喝酒?
“让你别喝便别喝,”余亦辞想着昨夜的那番场景,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听话就是,乖。”
“好!”卓无肃周身洋溢着喜悦,师父让他‘乖’呢。
只是昨晚守岁的记忆缺失,实在让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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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弟子热热闹闹过了新年,红彤彤的灯笼和对联却留下了。
在积雪化去后,一片青翠的嫩绿中,亦有鲜艳的红色点缀其中。
淇澳开始抽条,身量迅速拔高,脸颊两旁的肉依然存在。
卓无肃很是羡慕淇澳的身高,之前淇澳比他高约摸半个脑袋,现在他却才到淇澳肩膀处。
“小卓,”淇澳站在卓无肃身边,手一抬,轻松地搭上他肩膀,“我们去打山鸡?”
卓无肃想了想,应下,“但我们得速战速决,我还要完成师父布置的任务。”
“可以!”
两人商量好,下午课业一完,两人便一路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出了学堂。
自从淇澳身量拔高后,便很是喜爱将手搭在卓无肃肩上。他身边的人,唯有卓无肃比他矮,不祸害他祸害谁?
卓无肃无奈,却也只能接受。身高限制了他,让他有心反驳却也无力。
柳铃儿站在竹林下,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下不由感叹,终究是小孩,心思单纯。
“单纯?你不知道小孩都是魔鬼吗?”
柳铃儿蹙眉,结印默念清心咒。
“你之前不是尝试了吗,清心咒对我无用。”
“我不管你是谁,快滚出我身体。”柳铃儿喝道,周身场景瞬间变换,瞬间回了房。
“我是你招来的魔,你怎么能让我滚呢?”说话的声音桀桀笑着,忽然又正经道,“你知道为什么小师叔不收你丝帕吗?”
“我不想知道。”柳铃儿回道,小师叔不喜欢她,所以不收,还能为何?
“当然不是,小师叔将亲手创办的学堂交由你管理,会不喜欢你吗?”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柳铃儿凤眸微睁,眸中错愕显而易见。
“我是你招来的魔,我当然知道。”声音顿了下,再次说话时蛊惑意味浓烈,“小师叔他喜欢你。”
柳铃儿一怔,“真的吗?那他为什么不收我丝帕?”
“卓无肃根本未将丝帕交于小师叔,小师叔不知道,怎么收?”
柳铃儿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你骗我!”
“不信?你自己看,”那声音说着,柳铃儿面前浮现了一片影像,是顾义在与卓无肃淇澳说,师母等同于后母,要不得,“是否相信,还要看你自己。”
柳铃儿愣愣地盯着卓无肃恍然大悟般的表情,许久才道:“小师弟…小师弟不会如此。”
“呵呵信与不信,你自己斟酌。”
柳铃儿垂下眼眸,结印的手缓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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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心魔出现那日后,柳铃儿放在卓无肃身上的关注突然多了起来,以往不曾注意到的事,渐渐显露在眼前。
卓无肃腰间佩的玉佩,怀里藏着一颗蓝色带雪花纹的珠子,红色的锦囊……时间缓缓流过,卓无肃身上,属于余亦辞给的东西,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