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曲离从梦中惊醒,他突然感觉掌心捏着什么东西,他的心猛地一缩,手竟是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两下,仿佛被掌心的东西烫到。接着,他死死捏紧掌心,一双眸子凝望着狐星河已经消失的方位,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字来:“好,我等你。”
他的目光幽深,黑云翻涌:“若是你失信,那我上穷九天,下至黄泉,都要把你挖出来!”
……
解决完舒曲离这边之后,狐星河又飞快入了纪昱的梦中,他担心纪昱也和舒曲离一样派人来找他,索性也一并托梦给纪昱。
纪昱醒来之后,发现他已经身在王城。
自从七景城大败之后,消息传回王城,文武百官震惊,援军十万人,生存下来的人数却不到两万人,惨败!
而纪昱消失不见,更是给景国所有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翳。若非那匹枣红色的宝驹有灵性,硬是将昏迷不醒的纪昱带回了王城,只怕景国很快就会陷入大乱之中。
纪昱醒来,发现一些身居要职的官员都守在他的身边。他们见到纪昱苏醒纷纷松了一口气,有的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流下泪来。但他们很快发现,纪昱的神情不对,眼眸中带着几分空茫。
自从醒来后,纪昱一直不曾说话。他身上的气质变得更加冷沉,看上去更加不易接近,一双眼眸像是落满了霜雪,看人的时候简直让人凉到了心间。
过了一会儿,纪昱从空茫的状态苏醒过来,一双冷淡的眸子扫过众人。那些文武大臣想上前询问纪昱,都被纪昱此时的神情打退。一时间纷纷叹气,从纪昱的屋子退出。
等到众人都走后,纪昱冷冷清清的眼眸蓦地被悲痛占满,他下颌骨紧紧绷住,脖子的青筋在跳动。
他缓了半炷香时间,终于将这莫大的哀伤压住,身为国君他身上有太多责任,总是不能轻易流露自己的感情。
等他走入大殿,环顾着众人,声音低沉带着压抑:“传我令,所有战死的士兵的家人减免赋税三年。找到那些士兵的骨骸一同埋葬,万不可让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魂魄不能归乡。”
当纪昱说完这些话之后,无人反驳,都赞叹起纪昱的仁德来。
而另一个消息也于一日前传回景国,那是月国派使者送来的消息,月国国君终于从玄武神山修道回来,他认为明帝无道,答应与景国结盟的请求,决议发兵相助景国。
然而这个好消息却并没有使纪昱高兴起来,他的情绪像是被人偷走,无论什么事情都惊不起他情绪的波澜。
直到最后,所有大臣都离开景帝的寝宫,纪昱唤来一人,他用力揉捏着眉心,眼底忽然涌出说不出的情绪来,后悔沉痛各种情绪交织,又被深深压抑。
纪昱的声音沙哑:“你带着一对人去七景山东面寻找,一定要找到狐星河的身影。”
那人被纪昱话语中的执着惊到,当即领命退出了宫殿。
就在这时,纪昱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困倦,他眉头一皱,只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他心里闪过一丝想法,很快便顺着这丝想法陷入沉眠。
就在纪昱入梦之后,他再次醒来。不过这次却是以一种奇特的形态,他可以看到自己躺在床榻上的身体,而自己却是以魂魄的状态存在。
他正在他身处的宫殿中,就在这时,一人绕过屏风出现在纪昱的眼前。
纪昱看到那人时,一直冷冷清清的眼眸忽而就漫上汹涌的情绪,冰雪于刹那间消融,变成汹涌的波涛,将所有情绪席卷爆发。
纪昱走到狐星河身前,在狐星河都没反应过来时,两只手握住狐星河的肩膀,用力将狐星河嵌进自己的怀抱中,他的下巴搁在狐星河的头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星河,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来?”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为什么?”
纪昱的怀抱炙热,狐星河甚至能感觉到纪昱强烈的心跳,因他的到来而加速跳动。狐星河有些触动,不过他没忘记这次来的目的,因此他退离纪昱的怀抱,对纪昱道:“你先听我说,我不同你走是有原因的。”
纪昱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始终落在狐星河身上片刻不曾离开,他在等,等狐星河说出一个原因来。
狐星河深吸口气,在身后捏紧拳头为自己鼓了鼓气,他低下头片刻,再抬起头时,已换上一副落寞惆怅的表情:“其实我是不得不离开。”
这第一句话便牢牢吸引纪昱的注意力,使得纪昱的眸光猛地锐利起来,握在狐星河肩膀的手收紧:“可是有人逼你?”
狐星河轻轻摇头,别过脸,眼角恰到好处地流下一滴眼泪。
“说来你恐怕不信,其实你和我都是天上的上仙。你下凡历劫投胎成人,而我为了追随你也下了凡,还失去记忆。”
纪昱的眼神只是微微闪过一丝错愕。
狐星河接着道:“但我下凡毕竟没有经过天界允许,我被天界的人发现,近日就要回到天界了。所以你不必来寻我,也找不到我的。”
狐星河说完这一切,偷偷瞥了眼纪昱的神情,却见纪昱眉头微蹙,对狐星河的说辞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这让狐星河反倒惊奇起来。
纪昱再次将狐星河拥入自己的怀中,他以前从未抱过狐星河,竟不知这拥抱的感觉是这般美好,让他愿意用尽全力去维护,根本舍不得放开。
纪昱的声音带着苦涩:“我早猜到你不是一般人,那一日,我记得我已经死了。心脏被长戟刺穿,根本就无法活下来,而我却活下来了。你如今这样一说,这件事情倒是能够解释了。”
狐星河没想到纪昱会相信得如此之快,还自己替他补足了证据,让狐星河接下来解释的话都咽在了肚子里。
纪昱道:“你说我也是天神,只是来下凡历劫,如此说来,只要我死后就能回到天界与你在一起么?”
如果你回到天界,确保恢复记忆之后不会对我动手的话……狐星河心想,毕竟他算是要足足骗人家四次感情。
想到这里狐星河突然一阵心虚……
他怕纪昱也突发奇想和舒曲离一样要自杀,便回应道:“等到历劫结束,我就会来找你的。”
纪昱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底的最后一丝迷茫消失,他的声音中多出许多坚定,像是所有无望的等待都找到了归宿:“我会来找你,等我尽到自己所有的责任,我就会来找你。等我回来之后,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么,星河?”
纪昱深深地望着狐星河,像是要望进狐星河的内心,语气卑微而虔诚:“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给我一个能陪在你身边的机会。”
狐星河几乎不敢直视纪昱的目光,在这样的目光下所有的欺骗似乎都无处遁形,他闭上自己的眸子,睫毛颤动在眼底投下阴翳。
“嗯。”狐星河发出鼻音。
他的身影突然变淡,接着消失在纪昱的怀中。
而纪昱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却从内心里真正浮现出了期待。
只要狐星河没拒绝他,再长远的时间他都等得。
他只要把景国的事情都安排好,为景国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他就可以去找狐星河了。
……
狐星河做完这两件事情之后,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实在是有些疲惫不堪。
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两日没去看过那个倒霉的天煞孤星了。
狐星河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哀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太过操劳了。
这一次的狐星河叼了一只野鸡去找邬易烈,他赶到邬易烈的山洞外面,正巧见到邬易烈百无聊赖地在往火堆里面投石子。
石子“咕咚”一声砸进火坑,火红色的尘埃便飞扬起来。邬易烈一条腿屈着一条腿直着,手臂搭在曲着的腿上,一双如虎狼般勾勒着黑线的眼眸盯着眼前这团火,也不知看了多长时间。
兴许是有些无聊了,邬易烈嘴里骂了声“驴粪蛋子”,把最后一颗石子丢进火坑,两眼一翻,脑袋靠在山洞壁上发起呆来。
狐星河看得翻了一个白眼儿,故意弄出一些声响,见到邬易烈锐利的目光嗖的一下看来,狐星河这才挺了挺胸脯,踏着轻盈的四足从草堆里走了出来。
邬易烈的眸光再见到狐星河的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他的脑袋也不靠着石壁,一下坐直起来,身子微微前倾,对着狐星河招了招手:“快过来,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