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捡回个小哑巴+番外(42)

作者:鱼慕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们都不是好人,但并非每一个都该死。”

“就算你想为寻公子报仇,也当要走在正途。”

“收手吧,肖公子,趁一切还来得及。”

“寻公子是这天下最好的人,他不会愿意看到现在的你要为了他毁掉一切,更不愿意看到你会为了他,毁了你自己。”

肖一痛苦地收回被无音拉着的手,无助地撕拽着自己的头发。

他感到无边的恐惧正包围着自己。

魏寻,如果魏寻还在,会想要看到一个怎样的自己。

他想起上一次他陷在恐惧之中时的情景,那日大殿之上,是魏寻将他紧紧地揽在怀里,对他说:“肖一不害怕,哥哥在呢……我在的。”

可是不在了啊!

魏寻不在了。

“啊——”

少年的嘶吼第二次撕裂长空,早已经喑哑破碎。

肖一再一次起身举起残剑,眼中的仇恨已几近癫狂。

魏寻不在了。

于是肖一也死了。

他明明知道眼前的无音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辜的人,却无法控制体内强悍磅礴的恨意,想要毁掉这世界上所有仍活着的一切。

灵魂与身躯在仇恨和体内诡异又霸道的气息里激烈地博弈。

他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无音看着眼前的少年已经状若疯癫,目眦欲裂。

她看着肖一的瞳仁里已经渗出了鲜血。

只有她,看见了肖一全部的痛苦与挣扎。

于是她又拽了拽肖一脚踝上的那串铃铛,吸引着肖一的注意——

“希望你,永远都是寻公子喜欢的样子。”

无音认真地在地上写下一字一句,指尖已经被粗粝的泥沙磨破,渗出了点点血迹,那鲜血染红了最后的那几个字——

寻公子喜欢的样子。

刻进了肖一的心里。

她不忍再看见肖一痛苦挣扎的神情,垂首写下最后一句——

“肖公子,无音不愿教你为难。”

书罢,她伸手握住肖一手中残剑的剑锋,一把捅进了自己的心窝里。

顾爻匆匆赶到凤囹圄之时,只来得及看到裂了纹的封印。

冥凤既已现世,他以为自己起码来得及救走魏寻,却不曾想空空如也的凤囹圄中,冥凤与魏寻皆不见踪影。

而当他再次返回凛青山,也无法在尸山火海中找到悯怜和肖一。

无间业炎非是人间凡火,它遇风不灭,遇水不熄,定要燃尽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散去。

毫无修为的凡人无法承受它深重磅礴的戾气,而就算是修为极高的仙门中人只要沾染上分毫,也会被焚断灵脉,变成一个最普通的凡人,最终逃不出死亡的命运。

此火,凡人不可敌,仙人不可挡。

就算是顾爻,也奈何不得。

此刻顾爻正脚踏折扇悬于凛青山上空,他的灵气在地面的火焰中飞速穿行,却寻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他绝望地发现,为人为神,两世千年,他终是救不了任何人。

就在他将要收回灵气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发现在之前肖一居住的那个小院外半人高的灌木丛里,还留有一缕微弱的鼻息。

还是上次顾爻睡觉的那个房间,只是卧榻之上昏睡着的已经另换了旁人。

“他还好吗?”阿赤站在床边,探着脑袋越过顾爻,担忧地打量着卧榻上的人。

“性命无虞。只是……”顾爻伸手揉了揉紧得发痛的眉心,“只是灵脉已经全部被无间业炎焚断,现在,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了……”

阿赤颇为沉重地叹了口气,良久之后才接着问道:“那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凤凰业炎焚人灵脉,却本不伤人皮肉。”

“神兽戾气的高温引燃了山上的枯草。”顾爻拿下卧榻中昏睡之人额头上的帕子,转身浸在一旁的铜盆里,“他这伤是被人间凡火灼伤的。”

阿赤恹恹地点头,“还有别的伤吗?”

“不知。”顾爻拧干了帕子再为昏睡之人敷上,“灵脉尽断本是必死之局,想是净魂护主,留下了他的性命。我也从未见过有人能从无间业炎中逃生,没有先例的事,我亦不敢妄加揣测。”

顾爻为人敷好帕子后轻叹一声,“还是等他醒了再说罢。”

“六煞星之子与冥凤一同消失无踪,现在连净魂也陷入昏迷……”阿赤抬头盯着顾爻,“师兄,你说,这场浩劫算结束了吗?”

“希望是吧。”顾爻起身,面窗负手而立,“你知道一起消失的还有什么吗?”

阿赤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瞧着像个孩子,他不解地问道:“是什么?”

顾爻沉声,“洁魄和阿逸。”

“洁魄不是在净魂身边吗?”阿赤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掀开卧榻上的被沿,一把撩起昏睡之人的裤脚,“琥珀冥玲呢?”

“他送给了那个孩子,我亲眼所见。”顾爻回头看着阿赤紧张的动作,“现在琥珀冥玲也同那个孩子一道消失了。”

“不可能!”阿赤突然暴躁了起来,“净魂、洁魄在天地间本为共生,洁魄怎可能抛弃净魂另随他人!你说过,天上地下没有什么地方能困住净魂洁魄,陷在连凤囹圄结界都裂了,洁魄怎会不回来找净魂!”

“我也不知道。”顾爻像往常一样揉了揉阿赤的脑袋,替他顺气,“或许他二人,也本就该共生于这天地。”

阿赤被顾爻抚平了急躁,但还是习惯性地甩掉了对方的手,“所以,这次冥凤现世只毁一山,须臾一瞬便消失,是受制于洁魄?”

顾爻点点头,“也许。”

房中又安静了许久,阿赤揉了揉鼻子,有些不情愿地问道:“那你二师弟人呢。”

顾爻没有答话,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阿赤见状,难得乖巧地小声唤了句:“师兄?”

看见小师弟难得露出点小心翼翼的表情看着自己,顾爻的神情稍微松了些;他又在阿赤的头上揉了两把,像是在安慰,可开口的语气却是阿赤几乎从未见识过的狠戾——

“我对悯怜起了杀心。”顾爻的双唇微微地颤抖,“他被我重伤,想必阿逸……也伤得不轻。”

“你……”阿赤惊恐地盯着顾爻,“对自己都下得去手啊?”

“阿赤——”顾爻看着阿赤惊恐的神色,喘息间已经调整了自己的语气,“你在担心你二师兄吗?”

他看了眼卧榻上仍在昏睡的人,温和道:“我现在已经探不到阿逸的灵气了,只能待净魂醒转,我再亲自出去寻阿逸。”

阿赤垂眸,不再看顾爻,也顺带低下头不让顾爻瞧见自己的表情。

他愤愤道:“谁会担心那个混账东西。”

数日之后,卧榻之人如顾爻所言如期转醒,皮肉之伤也很快痊愈,只留下一些难消的疤痕。

治疗伤患并不教顾爻费力,最难的还是要属当日他遇见肖一时的困境——怎么和对方解释自己并不是悯怜,却和悯怜共用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你既然能相信我,为何还是要走?沈凌逸行踪不定,你现在的状况只身离开,实在危险!”顾爻在山间望着那人将要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嗟叹,终于还是不愿放弃劝说,任凭那人离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你不是也说了,只要净魂还在我身上,我就性命无虞。”那人驻步却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我现在不过一届凡人,蜉蝣一世数十载,偷生于这天地间,总不会再碍着谁的眼了吧?我只想去做点之前该做,却来不及做的事情。”

“你是还放不下凛青山上的那场浩劫吗?”顾爻突然沉了声音,“我知道许清衍对你有恩,可你要知道,冥凤之力非是肖一一个孩子能控制的东西,你实在不该怪他。”

“凛青山上有太多的人罪不至死。他错了,便是错了。”那人的声音温润,却好像拒人千里,“你无须为他辩驳。”

“所以,你是要去寻仇吗?为了清风派的百十条人命?”顾爻急迫道:“就算肖一真的错了,可他现在若是释放冥凤之力,当在我与沈凌逸之上,你凭什么觉得你奈何得了他?”

“寻仇?”那人微微回身,清风扬起他帷帽的皂纱,露出一截温柔的下颚弧线,“你无须为他辩驳,我亦不会为他申辩半句,这世人尽皆可以恨他怨他,但我,永远都不会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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