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把我当什么了?小动物?
可惜或许是吃的太多了,第二天我的肚子还是分外难受。
一大早的,我就起了,远摇难得没起床呢,墨色的发遮住了他半张脸,衬得皮肤愈发雪白,他怎么就越长越嫩了呢。
喝了点粥汤后,我搬了个小椅子在外面的柳树下晒太阳,百无聊赖地数着飘扬的柳枝,快要离开了,还挺舍不得的。
这把小椅子还是挺舒服的,自带一个软软的垫子,是远摇买给我的,让我发呆用。
不久,隔壁的钱寡妇,也许不该这么叫了,不过叫习惯了也改不过来。
她也起来了,她的孩子精力挺旺盛,今儿不上学堂,就拉着小伙伴开始玩闹了,她见我出来了,就走过来和我随便聊聊。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看来隔壁家的小儿子还是在努力耕耘了,他俩年龄差了足足九岁,钱寡妇是年长的那个,最后能够修成正果也是非常不容易,我这三年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可把他们的纠葛都捋顺了。
我也就和她把小镇的东南西北扯了一通,最后,她看我一直捂着肚子,就有些探询地看着我:“袁瑶媳妇儿,你是不是也有好消息了?”
远摇化名是“袁瑶”,取了两个比较常见于人间姓名的字。
我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昨晚吃多了。”
她捂嘴笑了笑:“我看你们每次动静都很大的,怎么那么久了还没怀上。难道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我想,我脸上肯定涨红了,我有些结巴:“不、不是。”
虽然是这么说,我还是去医馆看了看,至少抓点药,把积食去了。
大夫照例把了把脉,然后眼睛一亮,说了句恭喜。
我真的没想到,临走之前能来这么一出,这是我第二次听见“喜脉”了,而且都两个月了。
我差点就晕过去了。
说好的人妖结合很难受孕的呢?
我掐死远摇的心都有了。
长生药
那一瞬间我是很想掐着远摇质问他的。
可是天知道,我回家的时候,摸着肚子那里还是觉得很神奇,在天上怀孕是三年,可是到了人间,当了凡人,只要十个月不到就能有一个小崽子。
怎么想都会感叹造物神的奇妙。
那这个小东西应该不会和天上那个一样一出生就是神仙了,而是一个……妖人?不对,应该是叫半妖。
远摇会想要这个孩子吗?
我看他以前一副孑然一身、遗世独立的样子,总觉得不太容易把他和“孩子他爹”这个称呼联系在一块。
在凡间他的本性又显得太过……不靠谱?也不能这么形容。
总之不适合有妻子儿女的样子。
反而小蔷那种温柔内敛的就很适合过日子。
如果他抱着我们的女儿哄睡觉,我可能会觉得这画面还挺惊悚的。
我心里有些忐忑地回到了家里。
远摇今天结束地很早,我一回去就发现他坐在门前的柳树下,占着我的小椅子,拿着一把小刀在刻着什么东西。
他察觉了我走近,就对我招了招手,我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这出息。
我一看,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祈愿牌,上面雕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奇异纹路,我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这个纹路很漂亮,远摇刻的很精美。
远摇晃了晃手中的牌子:“刻的怎么样?现学的手艺。”
“你要送给我吗?”我作势欲抢。
我拿住了祈愿牌红绳子一头,他握着另一头,没有松手:“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再刻一个,上面刻什么随便你挑。这是给桑枝那一魂的纪念物,她的神宫图腾。”
我悻悻地收回手:“那你给我刻一只小狐狸吧。”
远摇点了点头,我就再去搬了个凳子坐在边上看着他。
他弄的还挺快的,桑枝的那块祈愿牌,最后的一些修饰很快就好了,紧接着他又拿出一块来给我刻小狐狸,他让我先用笔画了个轮廓,又根据我画的轮廓来雕刻。
可能是我画的不太好,远摇对自己的狐狸身也没什么具体印象,所以刻的稍微有些敷衍。
不过我还是挺开心地把它挂在腰带上了。
晚上我吃的不多,远摇也没怎么注意到,他照例去给“龙鳞蘼芜剑”输了一些法力。
然后他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书,这倒不是那些不正经的话本,而是和远摇正经的修行相关的东西,他每天都看,只是时长不定,看累了之后,他掀开被子拍了拍软塌:“吹蜡烛,睡了。”
我手里握着那块小狐狸的祈愿牌,慢吞吞地躺到他身边。
烛火熄灭后,月光从窗口透过来,几分凉意。
我侧了侧身,靠在他怀里,他也顺势搂着我,或许是发觉我有些紧张,他捏了捏我的耳垂:“怎么了,今天不开心?是不是……”他没有接下去说,只是等着我接话。
我沉默了一小会儿,小声地说:“远摇,我怀孕了。”声音虽然轻,但是在静谧的夜晚还是清晰可闻。
远摇也愣了许久:“是我的?”
我千想万想,都想不出远摇第一时间给出的是如此傻的反应。
不过也能理解,他一直觉得人与妖不会有后代,所以这个孩子的确可能是一个男人而非男妖的。
这该怪谁,想来想去还是他。
我“嗯”了一声,他怎么偶尔犯傻也那么可爱:“你觉得他会不会是一只小狐狸?”
远摇沉寂了一会儿才说:“是什么不重要。睡吧。”
很快,我发现他的手在我的小腹上摸了摸,轻轻柔柔的。
这一刻,我几乎以为他也是期待这个孩子的。
如果是如此,那么说出天上那个小东西的存在他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第二天我就明白了,远摇还是那个样子,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动摇,我真的觉得他最为擅长的就是打破人的幻想了,这一回我或许还得感谢他给了我一个晚上的希望。
他很难得地出门去给我买了早点,我还为着昨日他的反应沾沾自喜呢,他等我吃完早点后,就给我端来一碗药。
我本来还抱着的那点期望在看到他那双平淡依旧的死水眼之后就熄灭了,我好像知道了他想做什么。
远摇只要和我谈正经事,就一直是这幅表情。
他倒是并没有强迫我喝,而是跟我谈了条件,他对我说:“姜娆,我会为你求长生不老药的。”
我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这个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坏处吧,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体没有那么好。我们还算有点情分吧。”
远摇摇了摇头:“放心,这是我去找百里蔷要的药物。”
小蔷,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挺乐于助人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远摇身边的女人只有我。他知道。
可是,就像父皇为了服众,能狠心剔除我的仙骨一样,小蔷他也能为了得到远摇的扶持,而无所不用其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都够有魄力。
我做的最错的,就是自甘成为一个被利用的工具,掺和到他们的破事里面,屡次重蹈覆辙。
不然我在水玉宫该做啥做啥,多自在。
“他不是兽医吗?”
远摇顿了顿,才说:“姜娆,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总在原地。他这几年也会给人问诊了,而且医术比人间的大夫更好。”我发现他今日和我说话没有之前那么心安理得、理直气壮了,反而有些迟疑,也是很难得。
“这药只有一个坏处,你以后无法再有孕,不过长生不老之后,是否有后代并不重要,不是吗。”我觉得他与其说是在说服我,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他似乎对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有些无措,他也不像是适合做爹的样子。
我默默在原地坐了许久,才喝了那碗冷掉的药。
远摇说对身体无害,不过痛楚还是真实存在的。
他也能看出来,所以他在床上铺上了自己的披风,又把我抱了上去。
流的血很多,我没有看,但是能感觉到。
他伸出胳膊,让我随便咬。
我看着那皓白如玉的手腕,也没有不忍心,直接咬了上去。
那里被我啃出了很深的齿痕,看着血迹斑斑挺瘆人的。
远摇另一只手在我的鬓角摩挲着,仿佛在安抚。
我很难过,他若是单纯的冷酷无情,我也不会有点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