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醒来了,可是他好累,没办法去追问那么多,突然袭来的疲累像张网把他包裹,他或许是不敢问,因为他希望自己喜欢上的,不是什么天神,而只是一个平凡的姑娘。
关知知回来之后,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她身边的小丫鬟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她坐下,“小姐这是去哪儿了,李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渊哥哥呢,大夫怎么说的!”
“没什么大碍,兴许晚上就醒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姐?我听说李家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可少爷身边那个绵长,什么话都不肯说,气死人了。我看这次肯定是因为她的缘故,小姐,说不定夫人真的会把她赶出门呢。”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关知知摇着头,猛然站起身来,死死的拽着那丫鬟的手,“去跟夫人说,那丫头不能走,不能让她离开渊哥哥身边,绝对不可以!”
“小姐你在说什么,到底怎么了?”
“是我的错,这一次渊哥哥出事,是我的错,我去和夫人解释,总之,绵长不能离开,我不能让她离开渊哥哥身边。”
“小姐,小姐你等一等,小姐……”
关知知挣脱那丫鬟的手,有些踉跄的朝门外走去。
她的脑子从未这么乱过,在绵长吼她让她下山找人时,她真的以为渊哥哥已经救不活了,要是这样一来,渊哥哥不就等于是被她害死了吗?李家的人会放过她吗?她该怎么办?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到绵长那么冷静,说不定会有其他的办法,要是她救活了渊哥哥,她却跑去说渊哥哥没救了,人人都会当她是乌鸦嘴。
她一面不敢去面对责罚,一面又担心延误了时辰不好下山,踌躇了一会,她突然决定想看看那丫头在做些什么,对,只消看一下,确定了那人也没办法之后,她就赶紧下山。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那个女人,她竟然一次次割开自己的手掌,把自己的鲜血滴进渊哥哥的嘴巴里,她一开始以为她疯了,或者是愚昧无知,才想到这个法子,她以为自己的血能够解毒吗?正这么想着,渊哥哥却突然醒了!
那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绵长不同于其他的人姿态,说话的底气,明明只是一个丫鬟,却可以明目张胆的向她宣示主权……
她陡然转头,疯了一般朝山下跑去,迎面而来的风,都成了嘲笑她的声音。跑到李家的时候,她终于停下来,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只好扶着墙壁一步步前行,这时她又突然想到,渊哥哥的腿,曾看过那么多名医,都对此束手无策,但某一年收到李家人送来的信件,爹娘告诉她,渊哥哥的腿脚好了,信中还写,他和一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玩雪。
小丫头,那个人是绵长吗?那么渊哥哥的腿,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现在应该停下来好好思考一番,是的,她做事一向喜欢细细思量,分析利弊得失,可是现在,她得知绵长可能会被赶走的消息,她无法再停下来思考,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绵长不能走!
一路疾走到李家夫人的房间,夫人正因为儿子的事有些烦闷,看见她来,只问道,“怎么没有好好休息?放心,渊儿醒了之后,我会派人告诉你的。”
“夫人,绵长呢?”
“绵长?”夫人叹息道,“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问她什么都不肯说,她一向是个好孩子啊,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这一次不知怎么了,闯了祸也一声不吭,也没有丝毫歉疚的意思。我就怕啊,是渊儿平日里太纵着她了。”
“绵长人呢?”
“本来罚跪呢,可我又想等渊儿醒了再说,她的去留也该问下渊儿的意见,就让她回房去了。”
“夫人别赶她走!”关知知猛然跪下来,一脸恳求道,“求夫人留下绵长,渊哥哥出事,全都是因为我!”
绵长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再装不出平静的表情,她捂着胸口,那里好像有一只利爪,紧紧的攥着她的五脏六腑,不肯松开,绵长痛得连呼吸都困难,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滑落。
她知道,这是她的惩罚来了。
“人的生死,皆有定数,我不该,不该强行改变。”绵长艰难的开口,“可是,可那个人是少爷,我做不到,做不到袖手旁观,我不能让他死,绝对,绝对不能……”
还未说完这句话,绵长就猛然吐出血来,往常,她一滴血都有那么大的作用,但是现在,她好像和那些凡人也没什么区别,体内的血液,只是维持生命,并不能挽救生命。
河绣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地上的一大摊血迹,屋子里杂乱不堪,她的绣品也被推倒在地。
绵长痛得几乎走火入魔,不能安安静静的呆着,只能疯狂的砸着屋内的摆设,目光可及之处,都成了牺牲品。
河绣进来看到的一片狼藉,还有晕倒在地的绵长,她冲过去,支撑起她的上半身,绵长惨白的脸色让她心生恐惧,她可能就这样死了。
可是在她泪眼朦胧时,她突然看到一个更奇怪的事:地上的那一摊血迹,竟然慢慢消失了!绵长打碎砸破的摆设,也都像有了生命一样,一个个自动归位,在她无比讶异的目光中,这个房间慢慢回归整洁,完好如初。
情谊绵长
“河绣,你怎么在这?”
绵长从床上坐起来,“我睡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而已。”
“这么久!”她突然想起来,“对了,少爷醒了吗?他已经醒了吧!”
没有得到回应,她准备自己下床去看,河绣缓缓的回她,“已经醒了,夫人在陪他用晚饭,不准旁人打扰。”
“哦。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绵长放心下来。
“你现在感觉怎样?”虽是关心,但河绣的语气很冷淡。
绵长:“我没事啊,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下。河绣,你怎么啦?”
“要是没事,你穿上鞋袜,跟我出来。”
“河绣,我们要去哪儿啊,你别走那么快,等一下,别拽着我,我都快摔倒了,到底要去哪儿啊……”
一路,绵长都被河绣拉着,手腕被拽的好疼,怎么问她都没有回答,河绣铁了心一般疾走,丝毫顾不上绵长的速度。
终于在柴房的天井边停住,河绣松开她的手,绵长仔细看着自己的手腕,都青了一块,她忍住气道,“你到底怎么了,发什么疯啊。”
“你不是会未卜先知吗?还需要问吗?”
绵长无奈的笑,“直接说吧,我好累啊,现在没那么能力。”
这倒没有骗她,绵长现在的脑袋空空,许是耗费了太多精力,什么也看不到了,不过这种感觉还是蛮好的,很轻松。
“你还记得这里吗?”河绣环顾着四周。
绵长点头,“当然记得啊,我们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的嘛。”
“有一次,我被师傅责罚,只能睡在柴房,你半夜偷偷跑来看我,还给我带了东西吃,就坐在这天井边,我们说,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互相坦诚,不能有任何秘密。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她看着她的眼睛道。
绵长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河绣发现了什么?对了,她在房间里晕倒了,迷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是河绣进来了吗?她发现了血迹,还有……
绵长努力使自己镇定,她笑着拉起河绣的手,“你怎么啦,我当然是绵长了,和你一起长大,在李家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绵长啊。”
“你不是!”她猛然甩开绵长的手,指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是个怪物。”
河绣搬出了绵长的房间,去和另一位绣娘在一起住了,李家对待下人宽和,房间也有多的,只要不闹出矛盾,男女分开,谁和谁一起住都是没关系的。
河绣那日对她说的话还犹在耳畔,你是个怪物。
这句话没怎么伤着她,因为绵长知道自己不是,所以她一句也没有辩解,看着河绣愤愤而去,她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等到她冷静些,绵长再去和她解释。
相比于河绣的不理解和离开,关知知的表现才叫她摸不着头脑。
这次事情之后,她对绵长亲切极了,亲切得都叫人害怕,连妹妹的称呼也用上了。
这一日她去给少爷送药,关知知正在床边坐着,看着她来,连忙起身站起,甜腻腻的开口,“绵长妹妹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