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质特殊,此事待会再说。先劳烦师兄教他如何使火术了。”
见秦乐风跟着傅清的话看过来,莫子阑抬眼看了看他,又兴致缺缺地垂了眸。
秦乐风摆了摆手:“我得罪过他,纵使我有意,小怪物也不乐意啊。肖逢逢,你来带一下他。”
那名叫肖逢逢的弟子原本在看管着弟子们练习,闻言应了声是,便上前来,想将莫子阑领走:“你叫什么名字?我来教你怎么放火可好?”
莫子阑眸色沉沉,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可怜巴巴地望着傅清。
傅清失笑,淡淡道:“去吧。你想学的,没有退堂鼓给你打。”
心思被一口回绝,莫子阑于是乖巧地垂了头,跟着肖逢逢走了。
肖逢逢一边温言劝着这“极度依赖仙尊的小孩子”,一边有些奇怪,怎么脊背有些发冷,像是被什么野兽扫了一眼一般。
·
“如你所言,这天生魔体当真是个麻烦。”秦乐风平静地看着傅清,“连成长与根骨都受制,比起人,确实更像魔物。”
傅清闷闷地应了声,眼底闪过细微深邃。
秦乐风轻笑一声:“寻仙州的事我也会帮你留意。只是你得想好了,莫子阑若是要长久带在身边,最好还是收了的好。”
见傅清不语,他又道:“你若执意不想收,将他挂在我或段青川名下也无不可。”
“师兄可以收了他吗?”傅清略感头痛。
挂名麻烦众多,且伤人心,若非退无可退,傅清不愿让莫子阑走这条路。他不能给莫子阑一个干净的过去,却想将他从那汪泥泞中捞出。
秦乐风抿唇:“最好不要。在天生魔体这事上,我与段青川阵线相同。但若你想,收他一个也无不可。”
段青川的阵线,便是大公无私。于理,秦乐风这个宗主理当身先士卒,为天下苍生消除天生魔体的威胁。加之莫子阑一夕觉醒,魔域封印便要大破,若是傅清也放弃了莫子阑,秦乐风必定将他抹杀。
秦乐风几次三番对他施以援手,让他一意孤行地养着莫子阑到现在,已是极大地宠溺着他。
思绪百转,傅清最终轻叹了口气:“师兄再给我一段时间。三个月内,我会安置好他。师兄此番归来,雪域那边已经妥当?”
秦乐风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如你推断,雪域确实有一个大魔,在向封印外运输夺人躯壳的小魔物。那些被夺舍的人,都曾单独失踪过。”
“如今那大魔?”
“死了。”
傅清略诧异。
秦乐风笑了:“你不信师兄的本事?”
傅清幽幽地说:“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也不是毫无幽默感的。
秦乐风又拿折扇敲了他一记,而后道:“确实不能算我的本事,只能算运气。我到时,那大魔已奄奄一息,只消一招便能斩杀。现场还存有另一种微弱的魔息,应当是旁的魔物与那大魔起了争端,大魔受了重伤,才让我捡了个漏。”
他又道:“或许此事另有隐情,后面隐藏着灵智更高的魔物也说不定。只是从现场来看,只有此等推断合理。因而也算是圆满解决。”
傅清于是点点头,又问:“近日阴阙域可有异动?”
倾尽玉韶子生命修复了的魔域封印,在修真界中偶有缺漏。尊域西边的雪域边缘为其一,东边阴阙域、阳阙域正中的山脉旁各有一处,阴阙域最南端与阳阙域交界之处又有一处。尊域以东魔物破禁而出的情况要严重些,傅清常在阴阙域封魔,之前去管了雪域的事,才是有些罕见。
“阴阙域不总是那样,魔物还没出来,无情门先与魔修打起来了。”谈起那处,秦乐风露出一丝苦笑,“要说异动,前些时日无情门首徒入魔,被无情门追杀,你之前不是还问过我?”
傅清应了声:“他现在死了吗?”
“还没,逃到尊域边缘了。怎么,想去见见?”
“走一趟也不费力气。”傅清轻抚了一下平安佩,站起身来朝秦乐风辞行。
“你与他关系不算亲厚,若是不合,不必多说。”秦乐风拍着扇子叮嘱,“他若欺负你,只管一剑削上去便是。”
·
寻找一个逃亡中的人,总是有些难度。
尊域与阴阙域交界的地方是潜龙境。这一境中禁制颇多,一不留神就要魂飞魄散。傅清顺着潜龙境边缘找了找,寻了半天才在阴阙域境内寻到了一处山壁。
青灰色的巨石嶙峋,铺满了视野。直盯着山壁,连条裂缝都看不见。
石壁下,一个飘飘欲仙的白色身影挺直了脊背,朗声道:“归一宗傅清前来拜会。”
随着他这一句话,石壁陡然发出隆隆响声,而后訇然中开,闪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缝来。
雷鸣般的巨响中,一个阴沉不定的声音传出。
“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仙尊竟还真来了……”
“也不怕我这魔修吞了你的修为,去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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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入境(八)
浓郁的血腥味儿,与杀气一同滚滚而来。
目光所及之处俱是晦暗,天光与草木生机同时黯淡。
傅清伫立于魔气的漩涡之中,白衣猎猎作响,无力地融入了黏腻的魔息。
他神色不动,语气淡淡:“阴阙域气候湿冷,你猜我能否在此引来一场雪?”
寒气入体,是折磨傅清的枷锁,亦是他战无不胜的兵刃。
多年前,傅清曾在百宗誓灵会上引来一场大雪。雪花纷纷扬扬撒下,其中的每一片都是他的利刃。
试问世上哪个魔修有胆,在被旁人追杀至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敢与这数不清的利刃硬悍?
无情门前任首席弟子贺如枫,在仙门百家中也曾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他显然不是这种没有脑子的蠢货。
尘埃瞬间落定,只留下石壁间的狭缝。黑峻峻的,却没了杀机。
傅清走进狭缝内部的山洞,轻描淡写地与这个方才还想杀自己的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贺如枫。”
贺如枫坐在一张石桌前,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往傅清那处看去。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傅清看得分明。贺如枫眼上蒙着的一块黑布,隔绝了这世上所有的光。
“我猜仙尊不是来取笑我的。贺某如今宛如一条丧家之犬,何德何能盼得仙尊亲至?怕是只有这条命在你眼里有点分量。”贺如枫语气颓丧,又带了点破罐破摔的调笑,“您非得隔得这么近,才肯杀我?”
话虽这么说,石桌的对面却有一座虚席,是为谁而备的,毋庸置疑。
“你还想活,我不杀你。”傅清自然而然地入座,“我不管无情门与你有何隐情,我此番来,是为了交给你一样东西。”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玉简,递了过去:“眼盲亦可观心,心不盲,命便有光明。我不劝你向善,只助你成活。”
贺如枫结果玉简,以神识扫视。
傅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自幼寒气入体,每年有四五个月双眼都陷在黑暗里。这是我这些年领悟的,眼盲时与平时预判灵力的不同,还有些照顾自己的细节……你应当也不想死于不会照顾自己。”
贺如枫久久没有答话。
玉简里刻印进去的话,有些竟能让他醍醐灌顶,当场入定。
过了一会儿,他眼中终于有了神采,也有了湿意:“仙尊此恩,没齿难忘!”
“机缘巧合,能帮则帮罢了。”傅清没因贺如枫的道谢显出丝毫欣悦。正如他说的,举手之劳罢了。
东西已送到,傅清也不耐贺如枫身上浓重魔息,起身告了别,便要离去。
贺如枫没拦他,只道:“我与仙尊不过萍水相逢,竟得仙尊如此大恩,实在无以为报……”
傅清语气淡淡,竟有股惫懒的味道:“我曾看你有眼缘,便在无情门指点了你几句。如今跑一趟,也只是随性而来,算不上大恩。若是日后你铸下大错,我的剑亦不会留情。你不必过于感激,老实做你的魔修便是。”
贺如枫眼底闪过酸涩,正想说些什么,却眉头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