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黎墨夕确实也被人下了蛊…
原本被薄薄云雾覆盖住的东西似乎就要破茧而出,而里头显露出的事实却是如此不堪入目,骇人听闻。
二人对视过后,便立即尝试着打开这石盒想确认里头东西,可这盒子四面闭合极紧,什么办法都扳不开。
顾子深道:“看来这小孔真的是钥匙孔了。”
穆洵也道:“我们先别再扳,也不知这盒子能受力多少,万一弄裂就麻烦了。”
二人讨论了一阵,还是决定先用递音符告知峰上二人。
不久便收到回覆,肖无灼说到时将盒子带回峰上,再另想办法。
于是穆洵便将盒子放进行囊最底,晚上入睡前又将行囊放至床榻内侧的枕边,他们既然与黎秋冥说了要住下,眼下才刚吃完饭便急着要走似乎过于匆忙,更怕对方起疑心,故两人便打算将戏演足,住过一夜后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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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中午。
顾子深才与黎秋冥在廊上道别,谈笑风生的讲述几句家常后,才与对方道上再见,此时穆洵已先到大门外做等待,行囊中背着昨日寻到的石盒,神情一刻也不敢松懈。
庭院里,顾子深与黎秋冥一边笑聊,一边往大门口走去,蓦地他唉呦了一声,说是房里有东西忘了带上,黎秋冥便笑着让他赶紧去拿,自己因时间关系,便先行出门去习剑堂。
顾子深见人弯过出了门后,便赶紧快步回到院中,从怀中拿出一只钱袋子,在庭院地板上磨了数下,让袋面沾染灰土,看着有些脏污,而后才走回昨日住的那间房。
里头家朴已手脚麻利的收拾完毕,见对方又掉头回来便恭敬的点了个头,打算出房。
顾子深将人拦下,拿着那钱袋说道:“方才我经过庭院,在廊下捡到这袋子,应是你们这其他家朴不小心落下的,你认得吗?”
那家朴接过袋子后,只快快看了一眼,想也没想便道:“顾公子,这是黎夫人的钱袋,她有许多个相同款式的,兴许是不小心掉了这个。”
顾子深点点头,状似了悟,又道:“这块布上头的花纹极为好看,我也想送我娘一个,你可知去何处买?”
家朴摇头道:“这钱袋子是用缝制外袍剩余的布料所做,为家朴女工亲手缝纫,不是外边现成的,其余商铺应是买不到。”
顾子深面带可惜,说道:“原来是这样,那这钱袋既是黎夫人的,待会我路过习剑堂便将这东西直接交予秋冥哥。”
家朴恭敬的点点头后,便抱着换洗的被子出房。
穆洵在外头等了好一阵,见到顾子深跨出大门时面色沉重,他心中便已全数了悟。
掩盖的薄雾已全数拨开,可却没有拨云见日的欣喜,而是带着丑陋事实的恶心。
两人相视之际,都在对方眼眸中看见同样的情绪。
回百仙峰途上,他们心中情绪皆是翻腾,六年多前,黎墨夕失踪当下,黎家女主人表现的有多哀伤,场景历历在目,以至于顾子深那半年除了找人,还时常去探望黎夫人,担忧对方伤忧过度,影响了健康,可因黎夫人整日关在家中,家仆回报时总说主人是伤心过度,眼下只说不想见人,以至于顾子深实际也没看到她几次。
如今他想起来当时之事,只觉得惊悚骇然,所有的悲伤与泪水只是数场演出,实地里做着滔天恶事,将活生生的少年软禁六年,那得是多狠的心思!
甚至黎墨夕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思及于此,顾子深便是满心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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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两人已快步回至百仙峰山脚下。
顾子深往上爬着坡,望着步道两旁的整齐花木,心神不宁道:“沄澜,你觉得墨夕接受的了吗?”
穆洵表情也同是充满挂忧,说道:“眼下这状况,即使无法接受也不能改变事实…可墨夕心理素质其实很坚强,你看他一个人在荒岛上撑了六年,仍是没有灰心丧志,要是等等墨夕一时半刻接受不了这事实也属正常,毕竟连我俩至今也都不敢置信,或许待时间过久一点,便能淡去一些伤痛,何况这次还有无灼在呢。”
顾子深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望着眼前长至看不见尽头的步道,头一次希望这阶梯能再铸的更长一些,好让黎墨夕别那么快就面对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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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
小桥落院里。
两人到达峰上便快奔至此处。
穆洵浅吸了一口气,先是缓缓道出他在黎夫人房里找盒子的过程,然后便将东西从包袱中拿出,摆在桌上。
接着轮到顾子深叙述钱袋子一事,二人发言间皆是担忧着黎墨夕的神色变换。
一刻钟后桌面上终于安静下来,他们已将前日在黎家发生的所有事说明道尽。
黎墨夕从头至尾都未出一声,只低着头不语。
肖无灼握住对方搁在桌面上的手,将其牢牢握在掌中。
黎墨夕盯着包覆这自己的长指,用呢喃般的声音道:“大概…是我在岛上那几年才新作的衣裳,故才是没见过的花纹…”
肖无灼闻言猛然收紧手掌,对方手上已是一片冰凉。
顾子深听了心也一痛:“墨夕…”
穆洵同样充满揪心,可却不知如何安慰起。
见桌边之人呆呆的望着桌面许久,在场的人便也陪着他静默,毕竟他们不为当事人都已如此惊愕,更何况是当事者。
黎墨夕脑袋已是一片空白,好似有股声音在不停阻挡他,让他别再去回忆、不要去深想。
肖无灼感觉牵住的手心越来越冷,见黎墨夕面色苍白,他急用另一手摸了下对方背脊,蓦然发觉那背后衣衫已全湿,皆是冷汗所浸,他便直接伸手将对方脸面轻轻扳过,让人面朝着自己,而后随即在黎墨夕额上落下一吻,低低说道:“倘若你不舒服,我们便改日再谈。”
顾子深和穆洵见状也立即点头,眼下他们最挂心的即是好友的状态,若黎墨夕已是撑不住,他们便不再深谈。
黎墨夕抬眸望向肖无灼,看到对方深邃的目光里全是心疼与不舍,他动了动嘴唇,浅浅说道:“没关系,就一次把它讲完吧。”
肖无灼抚了抚他脸,半晌后才转头向另外二人点头。
顾子深见好友已是悲伤模样,自己又与黎家相识已久,一时间便也无法继续开口。
穆洵则尽力收住心神,如今总得要有人冷静出来说明,于是他指了指那石盒,说道:“我们打不开这盒子,怕他裂掉,且上头这孔不似一般的锁,不知该如何开启。”
桌边人闻言即全望向那盒,连黎墨夕也盯着瞧看,蓦然间他开口道:“既然是锁,那阿离或许能有办法打开。”
肖无灼立即会意,他用力握了下黎墨夕手指,然后立即起身出了落院,不到片刻便带着小少年回来。
肖无灼道:“你能打开这盒子吗?”
阿离将石盒拿在手上查看,步一会儿便点头道:“应该可以,可我需要一根铁丝,很细很细的那种。”
肖无灼又是一个颔首,再度起步出门。
阿离见黎墨夕坐在桌边,神色泛白,旁便两位大哥哥也同是愁容满面,即担心的问道:“墨夕哥,你还好吗?”
黎墨夕听见小少年问话,下意识想扯出一抹笑回应,可却发现自己嘴角根本弯不起来,只好淡淡的摇了摇头。
不多时,肖无灼便拿了根细铁丝回院。
阿离接过后熟练的将铁丝凹了个弧度,瞄准那小孔戳了进去,一阵东转西晃之后,盒盖便倏地弹开。
一股味道飘散出来,桌边几人皆惊骇的张大双眸,肖无灼同是眼眸震颤,立即将黎墨夕捞进怀。
石盒内,好几只黑色软濡的虫爬来爬去,有几只靠在一起蠕动着,有些还裹着黏液。
顾子深差点直接吐出来。
黎墨夕只看了第一眼,便侧头不再多看,将视线埋进身侧人的衣襟内。
阿离双眼布满恐惧,倏地反应过来:“这…这是…墨夕哥……”
黎墨夕捂着腹部、面如白蜡,肖无灼半句话未坑,直接半抱着人走至后头榻室。
顾子深利即伸手将盒子盖上,努力收复神色,朝阿离说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吧,下回大哥哥再请你吃东西。”
阿离不解眼下状况,只知道这虫约莫就是岛上那人放进黎墨夕身体的东西,也清楚现下不该多问,便快速点头后赶紧离开落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