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峰上观花练剑、弹琴施术,这分明是往成仙的道路。
“两者并无关连。”肖无灼道。
成不成先仙与这些事毫无关系。
黎墨夕闻着空气中清冽的荷香,好奇道:“所以你特别喜欢这品种的花吗?”
这处落院前头便是一大片的荷花池,后方的小落院便是对方一人独住,他看过其余大弟子的屋院,离荷花唐接有一段距离。
可肖无灼这处院不只前头被池中花环绕,这区的荷瓣还开得特别好。
肖无灼道:“我对花无任何喜好。”
黎墨夕正要开口再问,蓦地听见远处几名大弟子谈话的声音,似乎正准备散步到修道弟子的寝房区查看。
如此一来,提醒入寝的钟声也即将敲响。
他便朝肖无灼说:“肖焕,改日我再来这儿赏荷,看看能否悟出成仙的道理。”
嘴边仍是微微上扬的弧度。
两人周身围绕着浓郁的荷香,池里也不时有涟漪绽放,肖无灼见少年转身后便快步往树林另一端走去,浅色的人影快速消失在林间,他便也径自越过小桥,朝自个儿的落院走进。
半刻钟后。
当黎墨夕匆匆忙忙回至三寝时,顶空钟声也正好响彻百仙峰。
顾子深刚从隔壁四寝玩回来,方才他和裴若城对了一个时辰的段子,却被穆洵说是胡言乱语、文句不通。
他听着头顶鸣响,叹道:“这钟还真是准时,白日要送葬,晚上也要葬。”
明日段子干脆以这为主题。
黎墨夕大笑道:“这钟声若改成优美乐曲,只怕大家早晨只会一睡不醒。”
人人抱着被子沉浸在云里梦里。
门外大弟子的脚步声纷沓而至,果然是来查房了。
三寝的两人便赶紧换下衣袍,往各自的床铺躺上,外头好几名修道弟子被抓了个正着,通通被叫唤去外头空地处蹲马步。
不蹲满半个时辰不准回房。
百仙峰上查寝便是如此踩点准时,毫不通融!
隔天。
午间的膳堂一如往常的人满为患,虽是不用抢食,可要找到一张空桌也着实不易。
顾子深绕了整整两圈后,才等来一张方桌落坐。
黎墨夕在他对侧,边吃边道:“不得不说,这峰上的膳食其实挺能入口,调味的不输你家厨子。”
顾子深颔首附议,说道:“我原本以为会全是素菜,水煮菜、炒菜、蒸菜,再搭配一锅菜汤。”
以至于他整理行囊时,除了飞鸽传书要用的纸外,还额外带上香松粉,打算用来拌饭。
黎墨夕失笑道:“你到底把这儿想得多落后?”
又是飞鸽又是拌粉的。
顾子深耸肩说道:“不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吗?”
他夹起一口炖肉,送进嘴中,那滋味盐咸适中,着实美味。
第7章
“子深这就错了,并非如此!”
裴若城声音从俩人身后传来。
他和穆洵端着午膳,往两人旁侧坐下,接着又道:“这儿是仙尊住的地方,仙尊也是人,只是修为超群,这神仙嘛,要人往生以后才会变成吧。”
羽化成仙什么的。
顾子深了悟般的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神仙的确吃素啰?”
可他恨素菜。
裴若城不免惊诧:“子深你思考的路线确实清奇,非常善于抓重点,就跟写字特别好看一样。”
穆洵听着他俩对谈,一边笑着拾起筷子,昨日这二人在寝中对了半个晚上的段子,只能说是牛头不对马嘴,鸡同鸭讲的宛如笑话一般。
黎墨夕早已习惯,便朝裴若城道:“子深时常这样,大概脑子不好使。”
裴若城点头:“墨夕你之后主要修习的是剑吧?”
黎墨夕喝了口百草蕈菇汤,回道:“是啊,若城你不是吗?”
百仙峰上,修道分为四类。
剑道,此道最多弟子,在修习结束前,需前往百剑山求一把属于自己的灵剑,其山上的剑皆带有剑灵,与其说是人选择剑,更像是剑选择主人。
仙术道,此道习的是法术符咒,没有实体的武器,成道者能展术、画符、施咒,低阶符咒无需实体便能直接施咒,中高阶符咒则需画在符纸上,若修为达至顶尖强盛,便连高阶符咒也能凭空展出。
琴律道,此道用琴,修道结束前,需前往弦灵山求得灵琴,然后在弹奏时将灵力注入,若主人修为强盛,则灵琴弹奏起来便不输剑道的杀伤力。
驭兽道,此道失传以久,因灵兽不易控制,若修道者灵力不够强盛,控制不好灵兽,反而会造成巨大伤亡,传闻百年以前,习驭兽道的最后一人为石麟仙尊,可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说是被他自己的灵兽给啃食了,所以连尸体也找不到。
裴若城回应黎墨夕:“我平时虽会玩玩剑,但其实并不怎么爱用,也不擅长乐器,所以打算修习仙术,穆洵你呢?”
“我用琴。”雅淡的嗓音回道。
顾子深听见这声音,蓦然回神:“穆洵你修琴律道阿,和我兄长相同。”
顾子喻打小弹琴就好听,琴艺皆在同龄人之上,故修习时选择琴律道是毫不意外的事情。
而顾家身为淮安当地的大世家,顾大公子的选择自是道上人人皆知,众人听见他修习琴之后,皆是连连称许。
黎墨夕和顾子深幼年便相熟,早已知晓这事,他好奇的倒是另一个人:“那若城你兄长修的是什么?”
顾子深抢着回答:“裴大哥习的肯定是剑道。”
他想起某次,看见自家大哥于后院中不知在做啥,走近一看,发现顾子喻手中不是自己那把悦吟琴,而是一把锋利的长剑。
他兄长从不用剑的,极度好奇之下顾子深便出声询问,然而他哥含笑将剑放下后,如此回答:“这是若槐的剑,名唤榆悠。”
当时他非常不解,爹娘总说,不论是灵剑或者灵琴皆不得随意让外人使用。
可顾子喻居然拿着对方的剑,且剑主还不在现场,这样不是大大不可吗?
于是顾子深特地去问了母亲。
可他娘亲只回他:“你年纪尚小还不懂,往后就懂啦。”
然后便草草把他打发掉。
听闻至此,裴若城忍不住放下快驰,跟着忿忿不平:“平时我想向兄长借剑来看看,他都不让,没想到居然偷偷借给子喻哥!”
穆洵见两人一搭一唱的委屈起来,不禁对顾子深说道:“难怪你娘不告诉你。”
顾子深正和裴若城一同悲愤,差点又接起段子来,闻言便赶忙问道:“所以你知道是原因是什么吗?”
穆洵应首。
顾子深道:“所以我兄长为何拿他兄长的剑?”
裴若城道:“我兄长又为何借他兄长剑?”
俩人默契极佳,在同一瞬间发出疑问。
穆洵一脸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俩。
敢情眼前二人不但日常说话一样傻气,约莫还同样迟钝,于是他避重就轻的回道:“子深你娘不是说了,你还小不懂,等你懂了再说吧。”
一句话像绕口令似的,两人也傻子般的被绕了进去,顿时反应不过来其实若他们懂了,也就不必别人说了。
穆洵岔开话题,又朝顾子深问道:“你呢?打算修习什么?”
“当然是剑道。”顾子深理所当然的回道。
毕竟他没他哥弹琴的天份,且看字迹也知道,他并非什么画符修仙术的料。
裴若城忽地说道:“既然肖兄修的也是剑道,为何下午不与我们共同习剑?”
肖无灼天天都拿着那把黑剑,据说是修剑道的人在求剑之后,必须剑不离身。
穆洵道:“他既已求得灵剑,肯定是修为皆在你我之上,兴许是仙尊说他不用去的吧。”
顾子深道:“他若参与了,又有一堆弟子得闪边。”
白日学堂里,肖无灼总坐在最后一排,周围弟子似乎皆不敢与他搭话,说是对方看起来很疏冷,散发着闲人勿近的气场。
穆洵好笑道:“人家说不定只是不喜与人攀谈,你们别多想了。”
顾子深道:“说到求剑,我和墨夕以前总用猜拳定输赢,等之后有了自己的剑,便能实实在在的打一场了,是吧墨夕?”
黎墨夕从方才讲完最后一句后,便分神出去,凝视着膳堂最右方那桌。
肖无灼独身坐在那,仍是一身暗色,明明是和他们年纪一般大的人,却连吃饭的样子都显得冷淡严峻,仿佛脸上写着“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