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沈清颜,alpha纯粹直白的目光一如既往,让beta想起了多年前两人相识的某个下午。
纪之彦沉声道:“既然你说你不是不想回来,说你没想离开,那你为什么不能回来?为什么当初要走?”
这几句话让沈清颜笑出声了:“你都已经跟一个omega成家了,现在问这些有用吗?已经来不及了吧。”
“那来得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那时候你做不了主,我说了也没用。”
沈清颜叹口气:“阿彦,你还不明白吗?就因为我是个beta啊,因为我是个beta,所以我没有可供你标记的腺体,我身上不可能沾上你的味道,我没有求偶期、没有生殖腔,也不能生育……”
“我知道这些事你不介意,但你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当初……纪臻说我配不上你,是你父亲希望我离开。也确实…我就是配不上你,所以我从来没答应过你,即便我也一样喜欢你。”
是beta,但沈清颜也算个强势的人,他自我要求甚高,鲜少示弱,但说起无可奈何的当年,他的声音还是抖的不成样子,“明知道你年纪还小,不该把你的承诺当回事,但我还是忍不住信了,我以为等我混出名堂、变得更好,好到就算是beta也配站在你身边,那时候你应该能做得了主了,可你却跟我说你结婚了……”
声音越来越小,这是他的真心话。
谁让beta一直是平庸的代名词,想跨过约定俗成的伦理规矩确实不容易。
沈清颜最初确实没把纪之彦当回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为他的坚持动容了,不然也不可能在他生日那天回来,更不能接受许念半道插入。
可面对沈清颜的真挚,纪之彦表情复杂,半晌,才说了句“对不起”。
因为沈清颜说的没错,确实来不及了。
其实但凡beta当初能给alpha一点回应、一点希望,那他就不会这样放手。
或者,如果沈清颜能像他承诺的那样毕了业就回来、哪怕只有一天,只要让他见他一面,那就纪之彦能沉住气,就不可能答应家里的相亲,也不会遇见许念。
“所以,你这一趟只是来跟我道歉的?”
等了半天都不见下文,beta有些难以置信,alpha却没再看他,只重复说:“对不起。”
其实早在隔离室里,纪之彦就做出了决定,要不是许念推了他一把,他根本没打算追过来。
永久标记是深入灵魂的烙印,一旦将alpha的信息素注入omega后颈腺体,它就会迅速扩散至全身。
从此,omega能通过信息素变化单箭头的感知到alpha的喜怒哀乐,他的身体也会不由自主的配合着满足alpha 的生理需求。
虽然不公平,但一旦打下永久标记,那omega就完全属于标记他的alpha。
永久标记虽然可以通过手术清洗,后颈腺体的咬痕也可以恢复,可手术风险高、伤身体,术后还有漫长的恢复期,所以若非必要,没人舍得脆弱的omega去清洗腺体,而且凭纪之彦的性子,这错他也有份,后果不可能全让许念一个人承担。
一时情急也好,求偶期的信息素诱-惑也罢,就算记忆有空缺,纪之彦也知道隔离室的门是他自己打开的。
所以就算事情的发展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只要许念愿意,他就该对他负起责任。
“你真是决定的够快。”
一直被 纪之彦捧的高高在上,沈清颜从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被他割舍,beta边开门边说:“那你等我一会儿吧,我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出来。”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拉住仓皇失措的沈清颜,纪之彦蹙眉:“我当初买下这里是因为你,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住在这。”
“不用了。”
沈清颜眼神忽然暗淡了些,“如果你真的可怜我,不如早点进去把他的东西都带走,就算我问不到,也我不想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想起他身上的味道,那股花香味实在让我恶心。”
Beta声音颤抖,情绪极低落,alpha自觉有愧,纪之彦现在愿意满足沈清颜的任何要求,何况他要求的并不过分。
*
公寓和他搬离时一样,没有太多变化。
纪之彦进了许念住过的客房,作为嗅觉灵敏的alpha,即便许念已经离开很久了,他还是能通过他用过的东西闻到他信息素的味道。
纪之彦很熟悉这间公寓,他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许念的东西。
Omega在两人成婚之后就搬进来了,他住了快一年,留下的东西却不多,像随时准备着离开似的,除了衣服就几件生活用品,一个小行李箱完全装得下。
纪之彦收拾的很快,关了箱子临走时又发现许念床头柜的抽屉半敞着,从里面露出来一截浅蓝色的塑料把手,看着像个药箱,跟他之前从宋林然手里抢过来的那个装抑制剂的一样。
于是,他转身又回到了床边、拉开床头柜把它拿了出来。
里面装的果然是未拆封的抑制剂。
从IN06到IN08都有,除此之外,还有一板被藏在夹缝里的药被箱子带出来掉到了地上。
六枚装的药已经被用掉了三分之二,看包装印纹,有纪氏集团logo,但纪之彦从没见过,难免好奇的捡到手里一看,表情也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引导剂G00。
名称,疗效。
Alpha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看了好几遍,生怕自己有所误会,最后,他手上施力,骨节作响,直把那板药攥成一团。
*
事事不顺心,许念的精神状态也很糟糕。
虽然他今天一直坐在孙会峰的办公室里、除了等结果之外什么都没干,也足够他精疲力尽了。
Omega到家已经傍晚了。
这一整天他水米 未进,但他既不觉得渴也不觉得饿,脑海里错乱回响的全是别人怀疑指责的声音,以及孙会峰那句“你还有证据吗?”
他没有证据了。
许念有些头疼。
他自认为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可以熬过求偶期造成的高考失利,可以接受期待了十年的预知梦幻灭落空,但他接受不了孙会峰的怀疑。
父亲再婚后许念就对那个家没有归属感了,omega很少回去,可他也需要感情寄托。
孙教授是许念读研究生时的导师也是他现在的顶头上司,对他要求的是严格了些,但一直以来他也是真的关心自己。
尽管这么形容很俗,但对许念而言,孙会峰确实是“像父亲一般的存在”。
回到家也没换衣服,omega脱了鞋就一个人抱膝坐在沙发上放空,窗外天色渐暗,可他完全不想离开沙发,更懒得去开灯,他现在只想逃避现实。
客厅开着窗,这个时间能闻到邻里家厨房飘过来的饭菜香和烟火气,许念有些晃神,他想起自己家里也有过这样一阵烟火气。
不知不觉想到纪之彦,许念后颈生了疤的咬痕连着心脏又是一疼。
——不知道他的臭弟弟追没追到心上人。
Omega轻叹出声,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
而与其说是敲门,门外的人更像是要把碍事的木门直接砸烂然后硬闯进来,声音大的让许念感觉头顶的天花板都跟着震,连正炒菜的邻居都放下菜勺、关了火。
许念没仇人,一时也想不出有谁会这么糟蹋他的家门。
眼前的烦心事让他暂时忘了刚才的烦心事,omega终于离开了沙发,开灯,然后谨慎的靠近了门口,透过猫眼看到外面是谁又松了口气。
“可以了,我的门还想要呢。”
不想被外面人察觉到自己的狼狈,许念深吸一口气,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和脸上的表情,这才缓慢的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他刚才还念叨着的纪之彦,“你怎么来了?”
许念挺意外,他租房子的小区很旧,走廊里的声控灯坏了,黑的他看不清纪之彦脸上表情,只能闻到空气里的薄荷香莫名有些危险意味。
纪之彦喘着粗气,像是一路跑过来的,衬衫也乱了。
瞧alpha左边的领子立 了起来,omega下意识伸手想帮他摆正,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嘶……”
Omega吃痛,不由喊出了声:“纪之彦你怎么……你弄疼我了!”
Alpha没理他,只扯着omega将他拽进了屋,抓着他颈子上的防咬项圈、直接把人按在了玄关走廊的墙上,然后“砰——”一声带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