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绢布自他们脚下舒展开来,一直延伸至殿内深处。二人踏着红绸,在殿内众人的注目下,脚步平缓的前行,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殿中的主位前。
云束松开朗婼的手,朝端坐在前的云酬和朗咎各行了一礼,云酬和朗咎颔首回应,两人脸上的阴沉都散了些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
只见朗咎轻挥了挥手,奏乐声和爆竹声戛然而止,傧相从旁站了出来,高声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云束和朗婼各自牵着一端喜绸对着天地施了一礼,紧接着又是一声:“二拜高堂!”二人依言照做。
“夫妻对拜!”
对拜之后便是礼成,云束暗暗舒了一口气,他面上虽风轻云淡,但毕竟是头一次成亲,人生大事难免有些紧张,好在过程一切顺利没出什么纰漏,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他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正准备对着面前的朗婼行礼,却见对方木着身子一动不动,云束以为是朗婼太过紧张,便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婼妹妹,该对拜了。”
谁知道他这话一出,朗婼手中的喜绸竟掉落在了地上,云束愣了一瞬,弯着身子忙要去替对方捡起来,便听朗婼突然开口道:“云公子,我不能和你成亲……”
朗婼的声音不大,可偏巧眼下殿中寂静无比,她这轻轻巧巧的几个字一落,便在宾客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婼儿,今日是我应天长宫的大喜之日。”一旁的朗咎出声道,他语气低沉听不出情绪,但话中之意明显是在震慑朗婼。
“朗宫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酬眉峰紧蹙,质问朗咎。
朗咎轻扫了他一眼,“云家主,今日也是你青穆云家的大喜之日。”
云酬面上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后终是摆了摆手,“继续。”看样子是打算对朗婼的话视而不见。
云束也意识到了状况有些不对,但他和朗婼的婚约关系到应天长宫和青穆云氏一族共同的荣辱,他父亲作为家主尚且隐忍住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所以眼下朗婼即便有悔婚的念头,他也得硬着头皮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和对方行完这场礼。
云束捡起地上的喜绸,将一端递到朗婼面前,尽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婼妹妹,拿好了……别再弄丢了。”
“云公子,我不能和你成亲!”朗婼猛地后退了一步,没有接云束递来的喜绸。
若是只有方才的波动,在座的宾客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听见,毕竟主人家没发话他们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可这新娘子的话一句接一句的不给新郎官留情面,再迟钝的人也看得明白,这亲,怕是成不下去了。
“为什么?”云束忍不住质问道。
他自认已经给足了朗婼面子,也给足了应天长宫面子,可朗婼却不肯顺着这台阶下,他们青穆云家也是声名赫赫的世家,一忍再忍委实太过憋屈。
“朗婼。”朗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出现了细微的波动,“给我拜堂,成亲。”
朗婼的身子颤抖了起来,红色的盖头底下传出几声若隐若现的啜泣之声,却还是杵在原地不肯接云束手中的红绸。
众人见此景顿然醒悟,难怪这新娘子一直不愿对拜,原来这是被父亲逼婚的。
坐在朗婼后方不远处的朗禅却在此刻蹙了蹙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僵持了片刻,新郎官云束将手中的喜绸丢在了地上,“朗小姐,云某且有一问。”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云束!住口。”云酬拍案站起,像是预料到了自己儿子接下来会有何动作。
云束侧身又朝云酬和朗咎施了一礼,“云束虽不才,但自觉无论是家世、品貌、才情、修为,与朗婼小姐尚且相配,眼下朗婼小姐铁了心的不打算与我拜堂,云束想要问一问,究竟是我哪里配不上朗婼小姐了?”
青穆云家和应天长宫朗家,两家的嫡子嫡女结亲无论是在谁看来都觉得是门当户对,况且这云束长相不差修为也不俗,仙道中想嫁给他的女修士不在少数。此时被朗婼这一搅和弄得颜面尽失,云束不服气有此一问也尚在情理之中。
身上聚集了殿内无数视线的朗婼停止了颤抖,只听她嗫嚅的说道:“云公子,我不愿同你成亲乃是因为我有爱……”
“朗婼!”朗咎再次出声打断了她,语气中饱含的怒意毫不遮掩。
朗婼的啜泣声陡然加剧,“您别逼我了!我有心悦之人,今日我是断不会嫁给云公子的……”
话音方落,殿中一片哗然,众人不由得在心中惊叹,原来这朗宫主不是单纯的逼婚,还硬生生拆了自己女儿的一段姻缘。
云束闻言也是一怔,众目睽睽之下,未婚妻还没与他成亲便红杏出墙,心中爱慕着其他的人,这对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云束的脸庞几乎是瞬间变得涨红,他指着朗婼口不择言的质问道:“我……我堂堂云家少家主,有哪一点不如你心里念着的那人?朗婼,你今日要是不和我讲清楚,这亲我看不成也罢!”
云束已经恼羞成怒到了极点,完全忘记自己此刻身处怎样的境况,殿内有上千道视线注视着他。
云酬见状从后方走了下来,握住云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目光落在朗咎身上,面色不善的道:“朗宫主,令爱此举是为何意?”
朗咎沉着脸,道:“继续拜堂,不用管她。”
云酬面露犹疑之色,云束却冷笑了一声,挣脱了他父亲的桎梏走到朗婼面前,“朗婼,你心中爱慕的人是谁?你说出来,我今日便一剑结果了他!”
按照正常反应,听到有人要杀自己的情郎定是闭口不言,岂料这朗婼却火上浇油的来了句,“你打不过他……”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云束英俊的面孔变得狰狞,“你说那人是谁!你将他的名字说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和我云束抢人!”
朗婼摇了摇头,身体止不住的往后靠。
云束情绪已然失控,紧追着朗婼不放,“朗婼你说啊!那人在哪儿?!在哪儿?是不是就在这儿殿中?!”
朗婼闻言身体轻颤了一下,云束面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冷笑,一把捉住朗婼的肩膀,逼问道:“是谁?是殿中就坐的谁?”
“你别问了你别问了……我求求你别问了……”朗婼颤声道。
一旁有看不下去的宾客出声道:“云公子,朗小姐既然不想说你就不要再问下去了。”
“你懂什么?!”云束目呲欲裂,抓着朗婼的力道加重,“究竟是谁?朗婼我要你说出来!你说出来......”
“云束。”
“朗婼!”
云酬和朗咎的声音同时响起,朗婼的情绪像是被这一声叫喊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用力推搡着云束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最终像是彻底失去生气般垂下了手臂,哽咽着开口道:“是、是缈音清君……”
第17章 抢亲
偌大的殿内,一时间静的出奇。
争吵声、唏嘘声、交谈声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转向了端坐着主位左下侧气质清冷,俊美异常,与周遭有些格格不入的白衣男子。
君灵沉眼角轻扫了一下后方,淡漠的脸上无甚波动。
众人见后打了个激灵立刻收回了自己探视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把视线往君灵沉身上探。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好奇,缈音清君君灵沉年纪轻轻便已扬名九州,无论是修为还是容貌在仙道中都是拔尖的,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位缈音清君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亲近,愣是让仙魔二道中倾慕他的人不敢靠近他一步,只能默默的仰慕。
这也导致了这位缈音清君出世多年,仙道中关于他的传言要么是修为要么是容貌,却没有一件关于风月场上的事。
而正是这样一位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仙君,眼下却变成了悔婚新娘口中的情郎,这样的噱头便是再冷静自持之人也很难按捺住心底的好奇,更何况当事人此刻正和他们同处于一片屋檐之下,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们的目光。
身上聚集着无数视线的君灵沉,此刻平静的拿着案桌上的酒盏轻抿了一口,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