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办法，发动机是最重要的，只要有可能可以修复，就一定要去尝试——你也不用太担心，岩浆在凝固后，从某种程度上固定了发动机的基架，所以单纯是有人进去是不会发生大规模的垮塌的。”
李一一想了想，又道：“其实只要打火点的平衡没有遭到毁灭性的破坏，测试就能成功，发动机在设计的时候，考虑过很多安全性的问题，我也咨询过北京方面其他的专家，都认为值得一试。”
刘启哼了一声：“反正你这种不要命的人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进去的吧，看你这几天一直在研究杭州发动机的扫描图，要是觉得没希望，你根本不会费这么多功夫。”
“我觉得，杭州发动机修复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李一一推了一下眼镜：“我妈是发动机的初代设计者之一，她的报告里写过，发动机在设计的时候就想过未来发生自然灾害的可能性，因此损坏度即使到达百分之七十，也可以完全修复，让它全功率启动。”
“你妈这么厉害？”
刘启一愣：“之前没怎么听你说过啊。”
“所以我爸才要摇了骰子才敢去和我妈搭话，当时选拔空间站宇航员和工程师的时候，本来我妈的成绩够了，但是她坚持认为留守在地面维护发动机也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没有去空间站，和我爸两个人驻守在北京发动机。”
李一一笑了一下：“也多亏了他俩留下来吧，当时北京发动机的事故如果没有初代设计师在，可能根本摆不平，他俩还有雕像，现在摆在北京地下城的陈列馆，你有空也可以看看。”
“去见他们，让他们放心把你交给我啊。”
刘启乐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事儿，以前老东西还在的时候，总催着让我带个对象回去，他有段时间耳背，我就拿了个语音计算器，里头唯一像女孩儿名字的就是一一，我当时这么打了，结果老东西还当真了。”
“一一？”
李一一一愣：“什么时候的事儿，咱俩认识了吗？”
“没呢，我刚工作那会儿的事情，是不是还挺神的，哥未卜先知，一早就知道你是要跟我的。”
刘启说的挺得意，李一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就是个概率问题，世界上要真有神，早该出来拯救地球了，搞未卜先知的一套，还不如多信信科学。”
“你这人，怎么一点儿开不起玩笑。”
刘启摇摇头，抬头看着远处的天际，温度报警来的恰是时候，提醒前方有风暴，让过往车辆慢行。
“运气不好，说不定今晚得睡车里了。”
刘启叹了口气：“你把安全带系好，马上可能会有点颠，你不会晕车吧？”
“比起我你还是担心火石吧。”
李一一拉安全带的动作很快，眼看雷达上车子进入了风暴外围，打在车玻璃上的冰雹瞬间变多了起来，刘启没想到风力这么大，手一滑，车子大幅度地左右摇晃了一回，然后又生生稳住了。
“你行不行啊，之前你开车碰到过这种情况吗？”
李一一拉着安全扶手，第一时间去看货舱的情况，还好火石没有发生翻滚，他皱着眉看向雷达上的风力显示：“我们马上就要进入风力最大的区域了。”
“你抓稳了，信我，不会有问题。”
刘启两手死死按在方向球上，玻璃外他几乎看不见路，只能勉强看清前车的尾灯，刘启咬牙道：“只能冲过去，相比我们，后头的警备车体积小不抗风，你让他们跟紧我们。”
李一一看他根本分不出神来看旁边，知道现在的状况不妙，迅速和后车通报了情况之后，刘启皱着眉道：“不行，风暴太大了，打头的车有危险，你跟前面的司机说一声，我到前头去，那辆车上都是人，让他们跟着我们，这样还会安全一点。”
李一一一愣：“你——”
“你也坐到后头去，别坐副驾，万一前头有车翻，会有碎片飞过来。”
刘启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赶紧照做，你们这些人是要修发动机的，一个都不能出事，快点！”
第十二章 12.
给刘启戴好头盔之后，李一一最终是一头撞到后排座位上去的，车子晃动的太厉害，刘启在加速过程中，车窗外的风暴发出巨大的呼啸，几乎让李一一产生了一种车子随时可能会被撕开的错觉。
车子的前挡风玻璃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刘启几乎是在凭着感觉开，他们刚刚经过了风眼，在这区区几秒的平静里，他已经看到了路边摔得粉碎的运输车碎片，如果运气不够好，那下一个翻的就会是他们。
刘启想到这儿不禁咬紧牙关，死死的把住方向，几乎将油门推到了底，风暴在往他们后头走，只要能够保持这个速度，最多再有个四五分钟，他们就可以从这片区域里冲出去。
“李一一，你抓好了，会很颠！”
刘启大喊，额头上都因为用力出了汗，就这时候北京交通委的超速提醒还在断断续续的播报，他心里骂了一句，集中注意力看着前头的路，离脱离风暴圈还有不到两公里，刘启忽然看见远处有个黑色的东西直线朝他飞了过来。
是风暴卷出的碎片。
车速过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能躲，急转车子会翻，李一一和火石都有危险，后头的车子反应不及也会被他连累，刘启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过这些，咬着牙几乎是一头撞了上去，就听一声巨响，一块路牌直接击穿了前挡风玻璃，堪堪停在了他的头盔前头，李一一瞬间只觉得心脏险些停跳，惊叫道：“刘启，你没事吧！”
刘启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他重重吞咽了一口：“没事，还有一公里就出去了，你别乱动，系好安全带！”
前挡风玻璃碎了，随着车子加速，不断有冰雹和碎玻璃直接打在刘启的头盔上头，他心里也没底，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开出去，等过了风暴带，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李一一解了安全带扑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东西打在你身上？”
“没有，没提示防护服破损。”
刘启深吸口气：“运气好，到前头先找个补给站停下来，得把这个路牌弄出去，然后把挡风玻璃给换了。”
他们在最近的马鞍山补给站停下，载人运输车的司机姓许，是个四十多岁的高级驾驶员，下来看到刘启车子的状况，他的脸色瞬间发白，最后用力拍了拍刘启的肩膀：“小伙子，多亏了你。”
李一一后来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刘启会一头撞上那块牌子，想到原因的瞬间他几乎感到一阵后怕，没来由的火气上涌，但是又想不出什么责备的话，等他再回神，刘启已经把晚饭放到了他的面前，问道：“怎么了，叫你几声都没听见。”
“没事。”
李一一深吸口气，拿起速食蚯蚓干放到嘴边，几次想咬都没咬下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当时，是不是想好了——就算发生什么事情也只用牺牲你一个，所以才没躲？”
刘启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句，楞了一下把嘴里的蚯蚓干咽下去：“也不是，当然最好是谁都别出事，万一那个牌子真插我身上，我要是还能有力气把车子停下还算好的，要是没有，那么你，火石，还有后头的车都得遭殃。”
李一一没说话，却也没吃东西，刘启看着他脸上难得纠结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个时候，哪里来得及想这么多，如果急转一定会出事故，撞上去却不一定，你说的，是概率问题，我总得赌一把。”
是啊，赌一把。
李一一捏着蚯蚓干的手一紧，到底却也还是没能说出什么，闷头开始吃饭，刘启看着他这副样子乐了：“知道担心了？”
那边还是没声儿，刘启笑了，坐到他身边去用力搂了他一把 “你放心吧，我福大命大，脱离木星那会儿都没死，一块破牌子而已，还能要了我的命吗？”
“再说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现在既然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了，下回进发动机拼死拼活的时候，也想想外头的人，别老是什么也不顾就把自己搭进去，你的命你自己不珍惜，但是有人珍惜。”
“我知道了。”
李一一叹了口气：“今天晚上马鞍山补给站会帮你修好车子的，明天早上你再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了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