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当中,许瑾欢与谢南最是亲密,最喜欢的是钟世新,因为钟世新寡言,两人性格多处相似,最信得过的却是邓放,邓放为人忠实,也是唯一一个舍弃继承,从事编制内教师的。
在谢南的大嘴巴之下,许瑾欢再没有隐私,有关程澈那点破事几人也都知晓。
邓放倒是劝着:“别喝了,伤了胃。或许是误会?我看程澈不像是那种人,他的文章写得不错,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钟世新倒是陪着许瑾欢喝了不少,话没多说,一句便说在了许瑾欢心坎上:“你自己也是男人,他怎么想的,你能不知道。”
钟世新说着,看了一眼手机,倒是眼角都有了笑意。
许瑾欢问:“嫂子?”
钟世新笑着点头:“怕我喝多了,说来接我。我出去打个电话让她放心。”
钟世新出门之后,许瑾欢倒是带着羡慕的问邓放:“嫂子是怀了几个月了?”
邓放数着:“那我倒是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老钟跟我说的时候正是学生期末考试的时候,那时候是元月,到现在得有五个月了吧?”
许瑾欢也回忆着:“嗯,三个月才能报喜吧,那得有八个月了。真幸福啊。”
邓放也笑着,岁月已经在他的眼角画出记号,一圈细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嘛。”
许瑾欢嘴里咋摸着这两句话:愿得一心人,如果得不到程澈的心,那又怎么能够白首呢?
这样想着,钟世新打门外走进来,身后还带着个尾巴。
谢南坐起来,看一眼,又阴阳怪气的说:“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钟世新后面正是跟了一人,二十左右模样,眉目带星,白面红唇,一身牛仔,正是青春义气时候。那人不说话不像外表一样,开口就是低沉的嗓音,许瑾欢他们常说他是跟着他的几个外甥学抽烟抽坏了嗓子。
谢南又叫着:“小舅舅!”嘴里听不出半分尊敬。
钟照煜露出一口白牙,却是朝着许瑾欢:“瑾欢哥哥~”
许瑾欢头疼着看着钟世新,眼里分明说着:你怎么把这祖宗带来了?
谢南嘴里嚷着:“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叫许瑾欢哥哥,否则我就要比他低两个辈分了。”
钟照煜确实是谢南最小的舅舅,才读大学,这个舅舅都是被这群外甥们带大的,钟照煜最喜爱许瑾欢,大概是在许瑾欢那里得到了许多温情,是谢南从来没有的吧。
钟世新拉过椅子坐下,他原来的位置已经被钟照煜占了,一边叹气一边解释:“在外面看见照煜,听说他瑾欢哥哥在这,死活要跟着进来。”
许瑾欢也是无奈,但对这钟照煜也是宠溺,他本来是并非独子,家中兄妹反而没有这么亲,换句话说,许瑾欢是把钟照煜当弟弟看的。
至于那钟照煜心里存了些什么心思,许瑾欢还没放在心上。
再说那程澈约了舒禾吃饭,心情甚是舒畅。
“你说我的文章有问题?问题在哪里?”程澈存了几分意外。
“主人公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如此多的高档品?并且看起来十分精通呢?”舒禾毫不晦涩的讲。
程澈下意识想反驳,舒禾却又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在现实当中,这种人确实不少,再说现在信息时代,想了解一种东西,是挺容易的。但这是创作,普通人,小人物——这是主人公的定位,想必你也很清楚,要想写好一个人物,得从不同角度来衬托,细节最是重要。你也明白,在现实社会,每群人都有一层看不见的圈子,圈子把我们隔离,饮食、消费都可以看出不同。”舒禾喝了一口水,“就好比你手上的腕表,是用来衬身份的。”
程澈思索良多,最终只说出俩字:“《围城》。”
舒禾笑道:“不巧,《围城》正是我最爱的书。”
程澈如同卸了包袱一样,说:“但其实外人就看这些外在的东西,看我的腕表,看你的西装。要是我也是百万富翁,想必腰封上面写的净是拍马屁的吧。”
舒禾贊和:“哈哈,我在出版社倒是见过不少这样的,曾慕名拜读——”
“怎样?”
“食不下咽啊。”
“哈哈哈…”
程澈笑着,他的腕表在阳光下反光,反射在舒禾脸上,一瞬间睁不开眼。程澈像是吐苦水一样:“说实话,我认得一个有钱人,但就跟你说的一样,我与他各自属于不同的圈子,总没有共同话题,我与他说话,就不会像和你说话一样轻松。”
舒禾拿起酒杯,同程澈碰了一下,半是欣慰的说:“所见略同。”
程澈这一顿饭吃的是叫一个舒适,如他所说,同喜欢的人在一起聊舒服的话题,才是最好的生活状态。
两人从小饭馆走出去,程澈微醺,舒禾倒是清醒,将他送上了出租车,自己才徒步走到地铁站。
程澈站在自家门口,意外看见两个人,一个青年搂抱着的正是自己的同居男友——许锦欢。
程澈醉中品出几分味道来。心情有些莫名的烦躁,他就像捉女干一样向两人走去。
“你们在干什么。”
第五章
“你们在干什么?”
程澈心里莫名有一种快意,热恋中的男人曾深情地告诉过恋人,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如果——
如果责任方不在自己……
程澈走过去。
那个年轻的男人抬起头,脸上是他不复存在的傲气和青春。程澈内心突然生出几分紧张。
那人抬起头来,程澈在他眼睛里看不见自己。
钟照煜是没有把程澈放在眼里。他的臂弯里面挽着自己仰慕的长辈,或者说他没有把他当作是长辈,而是倾慕对象?
程澈想把许瑾欢从他手里接过,许瑾欢是醉了,他酒量很好,这时却昏昏睡去,程澈猜测着他喝了多少酒。钟照煜皱着眉头打开程澈的手,只说:“开门。”
程澈尴尬的收回手,从衣服兜里掏出钥匙。
钟照煜不看他,只在他伸出手的时候,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腕表,轻哧一声,钟照煜相当没有素养的表现了他的不屑。
程澈只觉得那一声似乎包含了嘲讽,这一认识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一个开门的动作他只觉得万分艰难,向来骄傲的文人,被一个他往常瞧不起的纨绔嘲笑了。
程澈只觉得难堪,这时候他看着许瑾欢沉醉的侧脸,又开始怨愤起来。
两人把许瑾欢放在床上之后,钟照煜还想帮他脱衣服,被程澈推出房门。钟照煜便也不再坚持,程澈以为他走了。
许瑾欢睡熟的时候相当安分,躺在床上任人摆布,程澈帮他擦着脸,恍惚间又想起来上大学那会儿,喝醉的总是自己,许瑾欢处理自己落下的烂摊子,还要应付自己的胡言乱语——程澈和许瑾欢在醉酒的时候,也很是不一样的,许瑾欢越发沉默,而程澈是多话,现实的烦闷在醉酒之后一扫而空,说的海誓山盟,说的理想蓝图,但是有谁会把醉话当真呢?
程澈轻轻脱下许瑾欢的外套,给他塞好被子,又想起来这人才病愈,心下又是怪责,怪谁呢?
程澈对着许瑾欢的睡颜骂着:“明明感冒才好!又出去鬼混!”
“不过,你向来是不听话的……听话的也就不是你许瑾欢了。”
半晌,又是沉默。
“是啊,我跟他说什么呢?他都醉的不省人事了。”程澈关好门,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钟照煜。
钟照煜站起来,对着他问:“你就是程澈?”
程澈又开始无所适从起来,总觉得被一个比自己的人直呼其名有被冒犯到。
钟照煜倒是没有任何不适,他甚至又坐下来,随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书,那是一本稍微有些旧的《围城》,微卷的书角能看出被人多次翻阅。
程澈两三步冲过去,夺过他手里的书,狠皱着眉头:“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这里不欢迎你。”
钟照煜也不恼,慢吞吞的站起来,说:“看的书倒是不错,人——也不过如此。”
程澈觉得自己要被着屁孩气死了,顾不上君子姿态,直接要撵人了。
钟照煜很自觉地自己滚到了门口,出门前又给程澈留了一句话:“啊,刚刚看《围城》,我倒是觉得你还比不上方鸿渐,奉劝:你如果不想待在围城里面,就赶紧腾地,大把的人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