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有病!没事儿别咒我!”被戳中痛点半死不活的队友立刻来了精神,挺直腰杆怼了回去。
塞壬顺势给她夹了筷椒盐虾,余光快速瞥过吃相斯文的格雷,斜着嘴角意味深长道:“那就好好吃饭。这虾挺不错的。”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位朋友的言外之意,但辛系看他那副贱兮兮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于是她表面笑眯眯,桌子底下却左脚一伸毫不犹豫踢上塞壬的膝盖。
她下脚狠辣没点犹豫,无情威胁他道:“闭嘴,吃饭。”
塞壬体质特殊,痛觉迟钝,辛系那一脚的力度放旁人身上可能要几天缓不过来,对他来说也就是挠挠痒而已。不过他也知道见好就收,塞某人一向张弛有度,惹恼小队长看看她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已经很有意思,再多说下去恐怕他小命难保。
这顿饭又吃得别别扭扭,当然仅限于辛系个人,其他人都发挥了自己的正常水准——除了牛骨汤还剩个清汤寡水的底儿以外,什么干货都没被放过。
酒足饭饱,Pin惯例驱使机械臂自动收拾残局,昭昭准备带俩小朋友出去散步消食,塞壬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也跟着一同下了楼。两人撤退得行云流水,问都没问辛系一句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
小Pin作为死宅虽然不乐意下楼跑动,但也不想留在这儿打扰便宜舅舅的突然造访,毕竟他又不是白痴。
伊文平时工作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来庄园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为了蹭顿饭这么简单,一定有其他的原因。而且鉴于他自从露了面就没分给他任何眼神,Pin合理推断,他百分之百不是为了找自己来的。
一通快速分析之后蓝发少年寻了个理由遁回了房间,独留两人单独相处。
小辛在心底对这几个过于会察言观色的朋友翻了翻自己高贵的眼皮,腹诽道:这种偶像剧里常见的回避情节是怎么回事啊,拜托,真的不必好吗。是会发生什么一定要回避的事情啊各位,是兄弟就留下来一起面对可以吗?
此时,她人生第一次对自己是否交友不慎产生了怀疑。
格雷从长桌那头换到辛系身边的位置,他刚入座辛系就能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散发出来的香水味道,皮革混杂沉香从他扣得严丝合缝的衬衫领间包裹住她的鼻子眼睛以及其他五官,小辛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忽然一下就不争气地红了。
“我没想到渡鸦会联系我,但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格雷止不住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辛系的侧脸。
小辛不知为何莫名觉得紧张,以前似乎没太在意安全距离的问题,因为她知道格雷先生是个十足的绅士,不过自从上次摊牌后他明显是不愿意再顶着那个虚名,现在他举止话语间多少有些亲昵和暧昧。
这让辛系怎么回话啊?
她虽然已经马马虎虎生长了二十七……快二十八年,但感情生活并不算丰富,这么多年也就交往过一个恋人,其他人无论什么性别在她眼里都没有性别的区分,一眼过去全能被定义成好朋友,和爱情一点儿边也沾不上。
忽然让她遇上这样一个看上去花枝招展,桃花树枝繁叶茂的男人,还真挺意外的。
辛系的确之前就对他很有好感,但也没想过再发生些更进一步的关系,现在倒好,半遮半掩的“遮羞布”被扯开之后,再装不明白可难了。
她尝试侧过脸和格雷对视,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戴隐形眼镜,而是在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细边框架眼镜。本来格雷就长得很斯文,这眼镜一戴,更有种禁欲的精英感。
他这扮相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我会不会有些太直接了,”格雷被她那双回望自己的无敌清澈的大眼睛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边说着话边错开了双目相对的视线,慌乱地落在她的肩颈处,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之前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接受的教育方式可能和你们不是非常相同,没有那么委婉,所以如果我的某些话冒犯到你的话……”
辛系不似她表现出的那样迟钝,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格雷略有仓促移开的眼神,以及他撑在大腿上的左手大拇指和示指掩饰不住在紧张地摩挲着。
她思考了一阵,暗自猜测道:他的这种表现大概是代表他在害羞吧?原来格雷先生是个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私下会害羞的男人吗?实在没想到。
她内心的小人忍不住捂脸咆哮又跺脚,因为她必须承认,格雷这样其实还蛮可爱的。
辛某人脑内乱想翻了天,面上却只能摆摆手,佯装镇定道:“没有没有,这种话也不至于到冒犯的程度,倒不如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不用去猜测,会相处得比较舒服。”
“嗯,”格雷点点头,顺着她的观点继续说道:“之前擅自做了些不好的决定,影响到了你,还有你的组员,真的很抱歉。我知道口头道歉是很匮乏的事,所以我想做出一些补偿,你可以提出任意要求,什么方面都可以,我无论如何都会去达成。”
“你太客气了,没必要这样。”辛系摆摆手,又觉得自己要是一口拒绝会给他一种自己还在计较之前那件事的误会,只好补充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补偿真的没必要,你能继续提供住所给我们已经很足够了。恩恩怨怨情情爱爱这些东西哪儿能你来我往算得清楚呢?要不……我们就现在起把那些破事儿一笔勾销得了,让它们都烟消云散,你别再愧疚我也省得尴尬,行么?”
没想到她几句话就能占据了谈话的主导,格雷反应了几秒,觉得她的提议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说好。
“既然这样,那有的话我就直说啦?”辛系没给对方留点欲言又止的缓冲时间,直言不讳道:“你今天忽然过来,想必也不会只是来吃顿饭这么简单。我相信以渡鸦的品性,他联系你的时候应该只告诉了你某个部分,如果你对此事有任何疑惑都可以问我,我考虑之后会替他给你解答。以及,作为交换,我也有问题想和你确认。”
格雷对话中话、潜台词之类附于隐含意思的遣词造句十分敏感,他猛然嗅出辛系话语里暗藏的肃杀,心里剩下的那点缱绻暧昧顿时消散,原本紧张地在摩挲的手指也停止了小动作。
他在工作日回庄园,当然不仅是为了谈情说爱。
渡鸦所表达出的信息太少,他为了对Pin负责必须得确认借住在这的那两个仿佛□□的小孩儿不会产生过度的危险,只是自己还没来得及过渡话题,辛系的直球就已经打了过来。
山雨扑面欲来。
明明制造这种紧张气氛的是辛系,但她透过格雷的镜片和他对视的时候,隐约间仿佛又看到了这位天定的资本继承人谎言被范澈戳穿的那天晚上露出的眼神,冷静克制又充满了强大的气场。
不过两人没有对视很久。
格雷很快就移开视线,稍稍垂下眼睑思考了会儿,然后轻触她的肩膀,指指侧边的楼梯道:“换个地方说。”
虽然辛系曾在格雷庄园居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她从来没到过二楼以上的任何房间。这就导致她跟在格雷身后爬楼梯的时候有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自己正在探险的感觉,每踏一步都在加深她即将前往未知世界的新奇。
“我的房间相对更注重隐私一些,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格雷打开自己的房门,侧过脑袋并做出请进的手势,辛系乖乖走了进去。
“你的意思是楼下不安全?”
“没那个意思,只是以防万一。”格雷关上房门,拿过左边五斗柜上放着的控制器,在面板上轻点几下,关闭了一切能与外界产生科技电子联系的开关。
“Pin监控着这所庄园里的所有设备,只要他不想,就没人能偷听到你说的任何东西。换而言之,只要他想,他也什么都能知道。”
格雷示意辛系找个位置坐下,自己则去小吧台倒了两杯水来。
“谢谢。”辛系接过水杯,继续话题:“所以你煞有介事地又是转移地方又是关闭所有通讯设备的,其实只是为了暗示Pin,让他别偷听?”
格雷耸耸肩,不置可否:“这孩子因为天赋异禀,从小就对‘隐私’这个概念没有一点尊重,想知道什么动动手指就能了解,再难一些的稍微找些办法也能弄清楚。但他不明白,有些事儿既然打上了‘私人’的标签,就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在还不太注意隐藏身份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吃过不少苦头。这所庄园的系统是他一手建造出的,如果他想听我们谈话,那谁也拦不住,但我希望他最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