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大师兄坐在旁边,端了碗清酒就喝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难受。所以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
“忘记什么?”
“那花师妹本就不该是现世之人,所以你也没必要这样大费周折地想要扭改她的命数......”
“是吗?”仙泽冷笑,“没必要...吗?”
清酒下肚,大师兄只管皱着眉:“我的意思,花霖师妹的飞升和修炼本就是逆天而为,事到如今,也是...不可抗拒的。”
“师兄,那个叫明芸的女人,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不可抗拒?笑话。
仙泽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看清明芸的真面目,哪怕只是在花霖走出山洞之前也好。
不过师兄似乎并不想再和仙泽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喝着酒,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
“师兄,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被绑在这板子上动弹不得,”仙泽循循善诱,“你不妨就告诉我,明芸和你之间,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
花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要被吸干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啊...好难受,自己究竟怎么了。
迷糊间,好像有人把自己抱起来,放在榻上。榻上软绵绵的,可花霖觉得自己好像是躺在了云雾上,不上不下,更加难受了。
“沁沁?”花霖听到有人在旁边耳语,“沁沁,醒醒了,你最爱喝的桃花羹熬好了。”
桃花羹...她都没尝过桃花羹啊......
这东西应该就是甜丝丝的,吃起来一点都没有意思,还不如吃个西瓜来的爽。
“沁沁,快起来啦,”这人还是孜孜不倦地说着,“我知道你醒了,再睡下去,你又该胃疼了。”
花霖努力拉开眼皮。
入眼是一个陌生而干净的脸,斯斯文文,一时间竟有些看不出是男是女,可声音确实低低沉沉的好听男声。这人穿着深灰色的深衣,端了一碗盛着淡粉桃花羹的瓷碟,笑看着花霖。
很熟悉,眉眼和仙泽真的很像。
“你是...?”花霖愣了好久,才从喉咙里吐出了两个字。
沙哑难听极了。
“沁沁,你怎么了?”来人眉间蹙起,满目焦急,“这桃花羹我尝过了,甜度恰恰好,沁沁你尝一尝?”
什么?
“沁沁不要不理我,我已经找人把笑笑接走了,绝不会再让笑笑那个臭小子招惹沁沁,惹沁沁心烦。”
花霖:那你倒是把我扶起来啊。
可她没有力气,只能从嗓子里慢慢哼出几个字,手指微微抬起:“扶...我...”
闻言,这人赶紧把手中的瓷碟放到一旁,伸出手将花霖扶了起来。接着,他再次将碗碟端起,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就要喂给花霖。
也许是因为太渴了,也或许是因为这人令她安心。花霖微微张嘴,喝下了这口温温热热恰到好处的粥。
确实如他所说,这粥的清甜得恰到好处,一股桃花香在一瞬间溢满了整个口鼻。
咽下去后,花霖细细感受着这股热流,再次睁开眼睛:“你是谁?”
这人显然被这样的问法弄得一愣,而后笑着说道:“我是,沁沁的夫君啊。”
夫...君?
自己还未成婚,哪里来的夫君?
“昨日茗蕴来了一次,”这人续了一小勺的粥,“她走后,沁沁就不理我了,早知道就不该让茗蕴来找沁沁。”
“明芸?”
“对,茗蕴,以后沁沁不要再和她见面了好吗?”
明芸......
花霖似乎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很多。
太多的回忆像洪水一样灌进了脑袋里,再睁开眼时,花霖的眼睛已经染上了鲜血,变成了血红色。而她也离开了那个颇为舒适的房间,到了一处有些暗沉,却也还算是干净的地方。
微微抬首,就能看到坐在窗边的明芸。
“你醒了?”明芸察觉到花霖的动作,看上去挺开心的,一路小跑到花霖的身边,蹲下,“怎么样,得到记忆的感觉如何?”
“你...”花霖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有些哽咽,“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些沁沁不需要知道,只要帮我报了仇,我和沁沁就还是彼此的至交。”
花霖想要问的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她舒了一口气,就要离开,却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无法挪动分毫。
“是我的小蛊虫,”明芸解释道,“我的小蛊虫很粘人,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我,所以只能辛苦沁沁一直跟在我身边了。”
花霖一惊:“你什么时候种下的蛊?”
“日日夜夜,每时每刻。”
“呵,”花霖冷哼,“明芸,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心寒。”
明芸不以为然,她随意踱步,看花霖的眼神就像是在玩弄一只猫儿:“可是沁沁说过,会帮我报仇的。”
“我说过不帮你吗?”花霖的情绪被浑身筋脉里正在爬行的虫子影响地太多,焦躁不安起来,“一把剑,两个宗门,三代人,四世轮回,你都要尽数斩杀吗?”
“当然,”明芸回道,“当年他们为了夺剑屠我满门,如今我要他们血债血偿,错了么?”
花霖叹了一口气:“......没错。”
第23章 青云剑
可......杀死挚友的亲生幼女,取其魂魄铸剑,又对了么?
“明芸,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以这样的态度面对彼此。”
“我想过,我,”明芸好似在叹息,“我无时无刻都想着这一刻。”
“血债...一定要血偿么?”花霖喃喃。
明芸不再说话,而是坐到旁边的木椅上,拿出了一只伤痕累累的埙,缓缓吸气,吐气,吹奏着。
顺着埙音,花霖很明显地感到体内有虫子开始爬动起来,摸着血脉,直至脑门。很快,她便眼前一黑,意识开始模糊,以至于到后来遁入空无。
明芸叹了口气,继续吹奏着,引着花霖和镇家之宝——一把青云剑,奔向明芸的两大仇家。
明芸因为家族缘故,完全不能靠近仇家,而引领花霖就可以办到。
花霖原就是快要飞升的修为,想要血洗两个并不算特别突出的家族,并没有多大的困难。很快,血迹从宅子向外蔓延,而花霖也浑身挂着不好看的新旧血迹,有些疲累地挥剑斩杀。
到了后来,明芸似乎已经杀红了眼,就连那些外门的弟子,一个都没有放过。
比株连九族还要狠。
等到花霖精疲力竭地苏醒,她已经是倒在了一片血泊中,而明芸,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地绣着什么。
见到花霖坐起了身,明芸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花霖身旁,从怀里拿出了几枚桃花酥。清甜的香气一下子蔓延开来,合着满园的血腥气,显得并不那么好吃。
“我不饿,”此时此刻,花霖是真的没有胃口,“你自己拿着吃吧。”
明芸直接扒开她的手,将这桃花酥塞进了她的衣襟里:“没事,你揣着。这是我做的,你以前最爱吃那种。”
花霖苦笑。没死之前,自己的确是爱桃花爱得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芸在桃花料理上很有一套,导致自己死过以后,对桃花完全提不起兴趣。
把桃花酥塞给花霖后,明芸勾唇轻笑,飞身上了屋檐,就要离开。花霖连忙喊住了她:“明芸,你若还把我当做姐妹,能不能告诉我师弟在哪儿?”
明芸的所作所为显然都是经过了预谋的。
所以,事到如今,花霖自知闯下大祸,只希望此时师弟还能安然无恙,没有被卷入到这场无妄之灾中。
明芸轻笑:“仙泽啊,他现在在蛊城中。沁沁你放下十二万个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好死。”
花霖:?什么叫,一定不会让他好死?
不过显而易见,仙泽现在正处在危险中,花霖必须马上赶往蛊城。
至于明芸给的消息真实与否,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花霖只要仙泽活着,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前去蛊城看看,看看仙泽究竟有没有被困在那阁传闻中,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可她一出门,就和自己的父亲打了个照面。
花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把花霖紧紧抱在怀里,语气虚浮不稳:“沁儿,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宅子的大门被一阵风缓缓吹来,向众人袒露了里面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