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方凛并不在乎被揭穿，计划进行到这里，只需要完成最后的环节，一切都能大功告成。
他的视线很缓慢，如同两块冰疙瘩，僵硬又冰冷地移向瘫坐在地上的沈洋。
“对不起。”他在心底说。
主神是依托沈洋作品而创作出的人物，从小说完结的那一刻，主神就已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主神空间也不需要沈洋剧情的推动而维持。
原本这样平静的生活下去，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可惜，主神选择了回到过去，顶替了最初的主神。
从此，他只是主神。
主神空间因为法则的效力继续存在，就算天崩地裂，书籍文明毁于一旦，沈洋意外身亡，没有人能记得这本小说，但只要主神继续待在主神空间里，那么世界意识会自动帮他规避掉所有伤害。
可如今，为了抓捕江越年，主神从自己的世界踏出，丧失了天然的庇佑，主神空间不能保护他，而没了中枢的主神空间，处在摇摇欲坠的崩塌边缘。
如同即将垮塌的积木，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衡，这时只需要轻轻抽走一小块——
啪，一切都灰飞烟灭。
江越年假意受伤一方面能放松主神的警惕，另一方面则是以鲜血为引，启动法阵。当烟雾消散时，就是方凛出手之际。
胜利的天平上，一根小小的羽毛就能打破平衡。而方凛此刻手里，正握着那根至关重要的羽毛。
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加大，沈洋吃痛的哼唧一声，面上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皱紧的眉头和怯懦的眼神清楚明了地阐释了他内心复杂而矛盾的心，内心绷紧的弦疯狂颤动，如同暴风中苦苦坚持的电线，不安与恐慌同时袭来，他毫不犹豫的推开身边的妹妹，动作做出来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有些讶异，似乎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居然是这个。
“哥你！”沈悦原本跪坐在地上，猛然的作用力让她失去平衡，倾斜瘫倒到超人那边。
克拉克毫不费力的接住了她。
他的动作很快，超人一向很快，他单手搂住沈悦，视线比反应更快的看向方凛。
下一秒，他们看见方凛脸上的歉意，轻轻一声“啵”，仿佛浴室里的肥皂泡被打破，沈洋的身影定格，他脆弱得如同幻象，从上至下碎裂消逝。
“对不起，为了最后的胜利......”方凛垂下眼眸，睫毛在暖栗色的虹膜上印下阴影，慢慢后退了一步。
“为了最后的胜利，这是必要的步骤。”
冲天的火光直穿云霄，打穿结界。翻涌的热浪裹挟着冲击波袭来，刺眼的金色光芒从虚空中爆发，可怖的力量从这充满生命力的光线中迸发，好似能穿透一切。
地面开始龟裂，泥土撑开水泥，裂缝如冰面般蛛网状蔓延，沟壑与深渊遍布脚底。
超人扭头看到方凛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追究的好时机，只好护着一脸呆滞的沈悦飞上天，小姑娘还没能从丧亲的悲痛中回过神，脑海里过载的信息量让她快死机了，流下的眼泪早就在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蒸发，她像个傀儡一样，目光无神的盯着自己哥哥最后存在的地方；蝙蝠侠也叫来了蝙蝠车，把小丑捆住，揉吧揉吧塞了进去，自己紧跟着联系了阿尔弗雷德。
“哥谭市怎么样？”
“风平浪静，老爷。除了您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像火山爆发了一样，我怀疑过会儿地下就有岩浆要冲破地壳，翻涌而出了，而您最好的选择是坐着车马上回来。”阿尔弗雷德看着监控器里的影像，代表蝙蝠侠的那个标记在地图里一动不动，“哦，当然了，您肯定不会在意一个老管家的提议的。”
“阿福......”此刻没人注意车里，布鲁斯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一直知道老管家的心愿，可他做不到，于是他只能又一次忽略，“这件事处理完，晚些时候我再回去。”
“好的。”阿尔弗雷德回答的很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有礼，但布鲁斯就是知道他生气了，“我想您应该会体谅一个老年人没有熬夜的精力。”
画外音就是：“别指望半夜回来有人给你做饭喂药处理伤口，自己爱咋咋地。”
“恩。”布鲁斯盯着车内测温的仪表盘，不用看上面的数字，他仅仅凭借体感也能知道这里的温度提升的速度有多不正常。
鲜血绘制的法阵是容器，沈洋的消失是催化剂，那么现在，两位主角作为“试剂”，究竟要产生怎么样的反应？
布鲁斯注意到方凛，他的棕发在烈焰中卷曲，他的眼睛在强光下烧灼到流泪，可他却依然抿着嘴，固执的站在原地，倔强的将目光投向光芒爆发的核心点。
带着护目镜，布鲁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高挑的男人身影从半空中浮现，随着他的出现，周围的异象轰然瓦解，一切像是当初突兀出现时那样，又突兀的消失了，如果不是车内还残留着未散去的高温，布鲁斯都想怀疑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黑发黑衣的男人于空中显现，他半阖着眼眸，睫毛遮掩下的金光流转，面无表情的脸上分明还是之前的五官，却隐隐流露出孤高的冷漠，瞧起来分明和之前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年、年......江越年？”方凛的恐慌与喜悦参半，拔河似的在脑内挣扎，他有些怕面前的人，脚底却止不住的向前走，想再靠近一点。
按照他们的计划，主神死亡，江越年重归自由，这是最完美的结局，可方凛看着面前没有应答的男人，不祥的念头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的袭来，他的理智在节节败退。
终于，他克服内心的恐惧，走到了男人的身边，颤抖着，握住男人的衣角。
面前雕像似的男人仿佛被这个动作惊醒，动了动，如同翩跹的蝶翼在空中舒展，慢慢睁开双眼——
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死死捏住自己的衣角，手的主人啜泣着，指尖还未消散的汗液浸透布料，洇开一片小小的深色，让他想起小猫沾着水的肉球在地面上落下的痕迹。身边的人也的确如同落汤猫一样，瑟缩着，顶着一身打湿的皮毛，明明寒冷已经侵蚀进身体，却只敢默默憧憬着眼前的一抹温暖。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这声音如同羽毛飘落湖面，荡起层层涟漪，他金色的瞳孔依旧高高在上，里面却多了些无奈。他抬起手，动作自然而流畅的落在方凛翘起的栗色发丝上。
“辛苦你了，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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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悦吱哩哇啦张牙舞爪涕泪横流的状态下，恢复正常状态的江越年敛起金色的眼眸，重新回归了曾经黑发黑眼的模样。
“我没杀死主神，也没和他融合，准确来说，我吞噬了他。”
“所以呢？”沈悦哭得鼻头通红，眼睛一阵阵的发痒，时不时还有几个哭嗝止不住的打出来，“这就是你们杀死我哥哥的理由吗？”
“抱歉。”方凛愧疚地低下头，脖子恨不得折到地底去，他原本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系统，跟着江越年轮回了好几世，逐渐也觉醒了自己的思维，这一世他顶替方凛的身份，更是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个以感情作为驱动力的人，他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为了模仿才变得越来越像方凛，还是因为自己本身就和方凛相似。总之，这样感同身受的经历让他更难受了，他不后悔，可他自责。
“只有身为作者的沈洋消失，主神脱离主神空间，这两项条件都满足时，主神才是能被杀死的。”方凛解释的声音轻柔，“沈洋所写的小说在他年少时就销毁了，可以说在你们的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记得关于主神的故事。所以......”
“哇——呜呜呜呜！”沈悦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用小拳拳锤方凛的胸口。
她知道哥哥不是好人，也知道大家是为了打败大反派迫不得已才使用的手段，可、可那毕竟是他的哥哥，小时候牵着她在公园里玩耍，会把草莓蛋糕上第一颗草莓分给她的哥哥。
克拉克手足无措的在旁边安慰，方凛默默跑到客厅去拿纸巾，江越年端着刚买的珍珠奶茶，咕噜噜的吸了大半杯。
“你们这群杀人犯！”沈悦怒吼。
“嗯嗯嗯。”江越年嚼着珍珠。
“不要脸！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沈悦痛骂。
“对对对。”江越年搅了搅杯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