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游叶之话里还带了点犹豫,说:“不要和我走太近。”
书辞有点懵:“……”
不会真是混黑的吧?!
“……有些时候不一定非要讲话吧。”游叶之声音听不出起伏,垂着眼,仿佛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本来就是合租。”
很委婉了,书辞听懂了,脸色的笑容挂不住,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他原以为经过昨晚俩人一起出去吃饭关系熟了那么一点点,可游叶之这几句话完全就是在说“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不交朋友”。
书辞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话任谁都听得出嫌弃的意思。他干什么了以至于游叶之这么排斥他?还是他本来就这样?这怎么那么像他倒贴要饭似的?
“游叶之,我跟你有仇?”书辞站直了,离远处看他,微微昂起下巴,真生气了,又问:“是跟你打过架还是怎么着你这么排斥我?你要是真那么喜欢一个人待着,为什么还要合租?你这性格有朋友吗?”
游叶之没动。
空中传来淡淡的糊味,是鸡蛋煎焦了。
书辞盯着他背影看,只是这么一会儿气氛变得格外压抑,游叶之把火关掉,始终背对着他,半晌,小声地回了:“朋友?有什么用吗。”
他说完回头对上书辞的视线,脸色微变:“你要和我做朋友吗?”
“我——”
还没刚吐出一个字话就被打断,游叶之直接移开了目光,冷冷说了五个字:“还是算了吧。”
书辞气不打一处来:“你——”
又被打断:“等下吃早饭吧,算是谢谢你昨晚那份粥。”
这人说话一会儿冷一会儿又让人无法生起气来,书辞差点被憋死,嘟囔了一句:“谢什么,我也喝了。”转身要去洗漱。
可书辞向来憋不住气,越想越气,回头看向厨房里站着的人:“我要是不答应呢?”
游叶之抬头看向他,细长的眉头挑了起来,有点不明白。
“我要是不答应离你远一点呢?”书辞说完又接了一句:“饭就没得吃了?”
“……”游叶之无语一阵,说:“快去吧,饭马上就好。”
书辞这人脾气大大咧咧,有点自来熟,到哪都玩得开,但不是什么朋友都交。第一次他对别人好别人是明确说出来拒绝的,搞得他饭吃进嘴里还意难平:“怎么说以后也是住一起的,别那么不领情,以后有什么事互相帮忙啊。”
“我应该没什么事需要你帮忙。”
书辞抬头看他,反驳道:“话不能说那么绝对,生活中不就是这样吗,多认识一个人多一条路,少不了互相帮助。”
游叶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细嚼慢咽吃着饭,没接他的话。
书辞没碰到过这样的人,可嘴里吃着人家做得饭又说不出什么严重的话来,一路上蹬着自行车都是带着怒气的,搞得其他电动车都离他好远。
夏晴晴一眼瞧出他心情不佳,把头发挽起来后问他:“怎么啦?被哪家姑娘甩了还是怎么着?”
书辞瞥了她一眼:“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了?一大早的就心情不好,你这一天不都完蛋?你还能推出卡吗?”
“不推了呗。”书辞从一瓶子里晃荡出两颗糖往嘴里塞:“心情好就推,心情不好就不推,万一推不出去更影响我的心情,什么事都大不过我的心情。”
风铃响,来客人了,夏晴晴也没再问他。
书辞心情差了一上午,结果下午就看到了惹他生气的那个人。
游叶之穿着一身暗黑系,这身高加上那张脸走哪儿都格外引人注目。夏晴晴念叨这人念叨几天了,一看到他走进来慌忙迎了上去。
书辞记仇,站在收银处恶狠狠地看他。
游叶之没理会夏晴晴,自己拿盘子随意挑了些面包,夏晴晴献殷勤:“您可以多拿些,这次给您免单。”
“不用。”
书辞心想,又来了,装酷给谁看呢。
夏晴晴想着挽回好感度,可任她怎么说,游叶之都是俩字“不必”、“不用”、“谢谢”,搞得夏晴晴怕他烦,不敢再多说。
游叶之挑了好几个面包,端着盘子走向收银处的冷柜,他侧着头看了一会儿,指着一款蛋糕,对书辞说:“这个给我打包。”
没动静。
书辞一直记着早上的事,还在盯他看,仿佛要把他身上看出个洞。游叶之哪里不明白,只是朝他挑眉道:“怎么,不做生意了?”
书辞给他打包好结账,手里拎着袋子没递给他,对他说:“一共267,先生办张会员卡吗?现在充300送50的。”
上次还送30这次就送50了,游叶之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了几下,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一时没说话。
“你今天消费了267,办张卡相当于帮你减去了50块钱,我看你也经常过来,不如办张会员卡,多划算。”划算个锤子,书辞只是把忽悠其他客人的话说给他听。
袋子还在他手里拎着,游叶之瞧着,知道他不说点什么今儿怕是走不了,最后掏了钱,办了张500的会员卡。
人走了,书辞还在石化中。
天地良心,他真是随口一说,也不是故意刁难。难道他不办卡东西他就不给他了吗?万一游叶之一生气找来了经理,他饭碗都可能不保啊!
一瞬间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书辞心情更不好了。
今日天气转阴,并不凉爽,倒有些沉闷感。游叶之走到了车站,打算去商场买些老人营养品。
下午三点多,他坐车到达了百善村。
有些距离,他来的路程花了两个小时左右。这里都是平房,老年人居多,也有不少生了孩子在家里带孩子不怎么出门的女性。
游叶之手里拎了不少东西,走了一阵,进了一家大院。
这是间普通的屋子,客厅里的墙甚至都没有刷。屋里随便放了些桌子板凳,桌上还有一碗放凉了的茶。
院子里站着一位老人,头发泛着白色银丝,拄着拐杖,正在喂鱼。
游叶之收回视线,喊了声:“阿婆。”
阿婆听到声音,回头看,看到了游叶之。扬起了笑脸朝他慢慢走过去,阿婆岁数挺大了,脚步蹒跚,声音都有些沙哑:“来了啊,快过来。”
“嗯。”游叶之应了声,看着她说:“外面那么热,怎么不进屋里去?”
“热什么热,都觉不出来了。”
游叶之微微一笑,搀扶着她走进了屋里,他看了一圈,问道:“阿婆,善善呢?”
善善是阿婆的孙女,之前他过来总能看到,善善特别喜欢吃上次他带的面包,所以他这次买的多了一些。
阿婆回头望望大门口,摆手道:“被她妈带出去串门了,不管她!”
游叶之没说话,把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阿婆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偶然在小时候遇到过一次。
那时是秋,游叶之十七岁,父母还没离婚,带他一起出去逛街。阿婆当时正坐在路边仿佛在等人,人山人海,匆匆路人从眼前走过,阿婆一眼看到了他,便一直盯着不放。
一岁到十七岁,游叶之的生活一切正常,所以听到阿婆嘴里说出这件事后,他整个人都懵了,懵完之后,他看着面前的婆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骗小孩的吧?!
怎么可能呢?
在他爸爸没来之前,阿婆问他:“是不是有时候会心痛啊?”
他本来打算直接走人的,听到这么一句脚步停了下来。
游叶之从小身体就很健康,但他有时候心脏会刺痛,大部分都是痛几下就过去了,偶尔会持续30秒左右。
一年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游叶之也没当回事。
他转过头看阿婆,僵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您怎么知道?”
小孩子的防备和怀疑都写在脸上了,阿婆朝他招招手,虽然笑着,却不是愉悦的:“孩子,等你成年疼痛会加重的。”
游叶之皱起秀气的眉头,一脑袋的问号。
从十八岁开始,游叶之每逢晚上九点,就要经历一次撕心裂肺之痛。这听起来太荒谬了,他父亲过来听了后觉得这人是个疯子,想把游叶之拉走。
游叶之半信半疑,到底还是心有余悸。可他父亲并不相信,没当回事,游叶之久而久之也就抛到了脑后。
十八岁那天他生日,他父亲订了蛋糕,而就在那一天,他第一次尝到了痛彻心扉的滋味,在全家人面前痛得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