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以防万一,那些最珍贵的药品,我们也得背着带走。
其实,每一次警报后,都是一场混乱。
第 34 章
虽然,并不是每一次警报,敌机都会真的过来。可是,我们不敢冒这个险。因为冒险的代价,是人命。
就算十次警报,敌人只来过一次,但那个后果,我们也承受不起。
于是,每次警报,我们都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撤退。
大批人马已经撤离,我们几个走在最后面。
虽然已经催了很多次,让他先走,但旁边的小伟执意要和我们一起。甚至,小小的肩膀上,还背了一个药包。
当时,我们已经走出医院。突然间,小伟转身又往回跑,边跑边喊着,“书包,我的书包。”
我离得小伟最近,只能边跑边伸手抓他,一边大声喊着“小伟,回来,回来。”
旁边,林医生伸手一把抓住我,“小许,危险。”
只听见“轰”的一声,前面,一颗炸弹落了下来。
然后,小伟消失在了一片火海中。
林医生用力拉着我,把我扑倒在地。
饶是如此,弹片依旧划伤了我的身体。
可是,我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我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那熊熊燃烧的大火。
小伟,此时此刻,小伟就在里面。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抓到他。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抓着他的手,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一场轰炸过后,又多了很多需要医治的人。
终于,我们在一片废墟中找到了小伟。
他已葬身火海。
身为医生,身为护士,我们见过太多的死亡。可是,这个小生命的陨落,还是让所有人都痛哭不已。
在地上,我们看到了被炸落的书包。
当我们打开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小伟一定要带着这个书包,为什么他一定要拼命地跑回来找到它。
书包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中,江太太一袭深色旗袍,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小伟,江营长一身戎装站在身后,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或许,也是他们留给小伟的唯一的念想。
如今,他们三个,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
我记得,小伟遇难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心情低落。
我们悲伤,可是,却也只能继续向前。
而生活中糟心的事情,不止一件。
那天,我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新闻:新政府官员“和平会议”发生爆炸,两人当场死亡,其他人不同程度的受伤。
经查,此次爆炸,乃是抗日分子所为。
报纸上配着图,还写着两位死亡官员的名字。
没有,没有二哥。
上面,没有许哲厚。
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描述自己的心情,多种难言的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最后,我承认,我是自私的,我竟然有些许的庆幸。
没死,我的二哥,他没被杀死,他还活着。
虽然,我知道,从理智上来说,他死不足惜。
“许先生,你还好吗?”日本人闻讯,已经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新政府官员遇险,对他们来讲,这是大事。
这说明,不管他们表面上做再多的事情,抗日份子还是在他们周围潜伏着,伺机而动。
他们那些粉饰太平的宣传,终究不得人心。
“许先生,你的伤怎么样?”看着挂着绷带的二哥,伊藤问道。
“伊藤先生,我没事,一点轻伤而已。只是,我的两位同仁因此而去世,我为此十分悲痛。”
“许先生,如果您这边需要任何帮助的话,我们特高课很乐意,与您一起,找出破坏新政府大会、破坏中日团结的凶手。”
二哥笑了一笑,“感谢伊藤先生的好意,如果连这些事情都要麻烦伊藤先生,那我们特委会就真的是失职了。许某保证,一定尽快抓到真凶,给您和新政府一个交代。”
“那我们就安静地等待许先生的好消息了,告辞。”
“公务在身,许某就不出去了,云逸,替我送一送伊藤先生。”
杨云逸,二哥从国外回来后就一直跟在身边的助手。可以说,除了二嫂,他是和二哥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这次,二哥到了新政府,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跟着二哥过来,也是二哥身边最靠得住的人。
“先生,伊藤走了。”
“他那边有什么动静?”
“看起来一切如常。”
“盯紧点,这段时间,不能出任何纰漏,不能给任何人留下可乘之机。”
“明白。”
“凶手查得怎么样了?”
“放心,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跑不了。”
“按计划进行,务必小心,我们的事情,不能有任何闪失。要么不做,要么,一击致命,绝不能给敌人以反击的机会。”
“我知道。”
“去准备吧,有任何问题,再过来找我。”
“大家快看,快看,又有抗日英雄遇害了,”医院里,大家互相之间传着一张报纸。
于是,在那件事情过去一周后,我又看到了和二哥有关的新闻。
上周新政府和平大会爆炸案嫌犯已落网,经审,此人对事实供认不讳,现已被处死。
“这个新上任的什么特委会主任,已经杀了多少抗日英雄?”
“炸弹什么时候才会飞到他的头上。”
“自己人斗自己人,都杀得这么狠。”
“听说,这个什么新上任的特委会主任,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之前还留过洋,民族大义,都被他读到狗肚子里了,枉称国人。”
我尽力地躲开这样的场面,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一样,直直地插在我的心上。
那个将屠刀挥向自己同胞的人,是我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说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二哥啊。
如今,他已被千夫所指。
他成了民族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我的心在滴血。
“伊藤先生,大会爆炸案已经水落石出,凶手乃特委会行动处处长张海洪。问题出在我们特委会,爆炸对新政府和特委会造成的损失,许某深感惋惜。内部出了问题,这是许某的疏忽。”二哥带着无比愧悔的语气说道。
“伊藤长官,对不起,许某很遗憾,应该做出深刻的检讨。是我们特委会内部出现了问题,今后,一定大力整肃,坚决杜绝此类现象的发生。”
“许先生确定吗?”伊藤问道,他心中存了太多的疑问。
张处长,怎么会是张处长呢,此人一直都是新政府的骨干力量,自从新政府和特委会成立以来,在他手下,沉重端掉了不少重庆和延安方面的地下抗日行动小组,对抗日份子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新政府的大会中实施爆炸呢。
“证据确凿,如果伊藤先生心中有任何疑问,许某愿意陪同先生,再见张处长一面,有什么问题,伊藤先生可以亲自问他。”
“啊,啊,啊,”“啪,啪,啪,”刑讯室里,痛苦难当的喊叫声和皮鞭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一起传出来,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二哥面不改色,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陪着伊藤进入刑房。
“伊藤长官,许长官,冤枉,冤枉啊,我没有杀人,炸弹,不是我放的。”已经浑身是血的特委会行动处处长张海洪被绑着,气息奄奄,边忍痛边向长官申冤。
“张处长,本来,我也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忠心耿耿,暗中抓了多少地下抗日份子,这是多大的功劳。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想着要杀我,要杀死新政府这么多要员。张处长,你太令我失望了。”
“许长官,不是的,不是的,炸弹不是我放的,污蔑,这纯属污蔑,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许长官,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那么多抗日组织,都是我端掉的。我对您忠心耿耿,对伊藤长官忠心耿耿啊。”张海洪哭诉道。
“许长官,如今,大伙儿都在这里,还是把调查的证据拿出来,再次当面对质,也让该死的人死个明白。”二哥听得出来,伊藤还是不信张处长会是爆炸案的凶手。表面上说重话,但其实,还是在维护张处长。
“云逸”,二哥示意身边站着的杨云逸,于是,他手一挥,身后的人拿出了一个黑色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