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超然
浅墨翻身躺到,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良久,才听到他极轻极轻地声音:“妻主……浅墨是不是惹怒你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浅墨了?是不是……想要千辰了?”
暮雪苦笑了一声:“很多夫妻间的嫌隙不就是这样埋下的?越是失望委屈,越是发怒埋怨,对方就会逃离的越快。其实到得后来,已经与嫌隙的起源无关了。”
听得出浅墨声音中浓郁的倔强之意:“这种男女间的游戏,青楼出身的伶人又怎么可能不懂?要不是因为太在乎,又怎么会陷入这种老套的局中?只不过是因为动了情,才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若是因为这种原因,妻主就责怪浅墨不知进退,那浅墨也无话可说,任由妻主处置便是。”
暮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这世界的道理便是如此,你的姿态放的越低,就越会引得关注注入自身。就好像越是低的地势,越会吸引水势由四面八方流向自己。你原本不用这么麻烦截源引流,也不用辛辛苦苦造渠运水。只要自己够深够宽广,你就算想拦也拦不住不惜决堤向你奔腾而来的河流。”
浅墨冷冷地道:“你不要老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自然知道如何吸引关注,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去容纳不知来源,不知脏净的水源?我辛辛苦苦的经营自己这安居一隅的天池,不是为了装下弱水三千的,只是为了那一瓢甘泉而已。你说我愚蠢也罢,怨我固执也罢,我都没打算改变我的初衷。暮雪,我还就告诉你,我一直就是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你若是不喜欢……你若是不喜欢……”
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却还是倔强地说下去:“你尽管去寻那潇洒不羁,可胸怀天下,广纳四海的伴侣去。反正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你追求成道的一道试题罢了。天下所有的劫难甚或是你身边的亲人感情,也都是你试炼自己心性的踏脚石。论修炼之道我是没有你通透,但是不要以为我就是傻子什么都不明白。你若是愿意跟我厮守,那我为你做生生世世的踏脚石也没什么怨言,若你不领情,我浅墨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没脸没皮贴上去的无赖。”
暮雪被浅墨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挨挨擦擦的凑过来,讨好的抓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我才是那个死缠烂打没脸没皮贴上你的无赖,哪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若是我真那么通透,还留在这人世作甚?不早就飞天遁地逍遥快活去了?”
浅墨一把甩开她,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不会吗?你现在不过就好像神话里那个被藏了飞羽的七仙女,因为无法回返天庭而不得不留在凡间渡劫。一旦找到方法飞升,哪里还会被凡间的情爱牵绊?不要说紫云,千辰和我,就算是君同,你也绝不会在意他的死活。你看似对世间万事万物皆有慈悲之心,看似对每个身边的人都感恩戴德,其实你就是世间最残忍无义之人,这天下苍生在你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奇大无比的棋局,你看似身在局中,其实就是高高在上欣赏着世人征伐斗争,即使是看透了其中关窍也微笑不语。暮雪,我就是不明白,你若是一直这样超然我也认了,为什么到了千辰身上,你就忍不住要提携点醒?你不是一直说不能干预世人的因果吗?你不是一直忌讳影响他人的力量吗?为什么千辰就能例外的让你无视原则?”
浅墨的声音又是幽怨又是委屈:“无论什么事情,你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不发怒生气,可是因为我算计了紫云,就被你那样的责备冷落,不过就是因为我干预了他的人生。难道你这样,就不算干预了千辰的人生?”
暮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浅墨,且不说千辰跟孙乐的事情是代你我受过,无动于衷于理不合。你可有考虑到后果的严重?万一累及了他和孙乐的生命,你可知会引起怎样的动荡?影响多少人的人生?”
浅墨冷哼:“你要千辰真心待她,怎么就不想想跟那样性情极端的人一起生活,会比死去又能好上多少?”
暮雪轻笑一声:“不会的。”
浅墨侧过身子看着暮雪在黑暗中亮闪闪的眼睛:“什么不会的?”
暮雪的声音很轻,但是很确定:“无论千辰对孙乐多好,他们都不会在一起多久的。”
浅墨用手撑起了头,没有发问,但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浓浓的疑惑之意。暮雪就解释道:“每个人有自己的震动频率,就好像电台的频道一样。两种截然不同的频率会偶尔交织,但无法共存。即使不小心串台了,也不能接收清晰。千辰与孙乐是特别不同的两种震动,除非两方都刻意维持接近,否则一定会渐行渐远。我要千辰对孙乐维持善意,但并没有要求他改变自己。那么,除非孙乐突然变成另一个跟千辰和谐的人,那无论是她还是千辰都会觉得在一起十分不舒服。这跟好坏善恶无关,就好像完全节拍不同的曲调怎么听都非常别扭一样。人性会自然追逐舒适快乐,更何况是被宠坏了的孙乐?她不会委屈自己太久的。当然,如果她决心为了爱彻头彻尾的改变自己的震动频率,那么她就是另一个人,一个可爱,值得千辰相守的人,那么又为什么不要她?有什么理由要舍近求远令寻他人?”
第一百零四章 同频
浅墨听了暮雪的解释,却打了个寒颤,坐了起来。暮雪叹了口气:“你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浅墨低声道:“那不就是说,只要知道了这个法子,若是不喜欢身边的谁,只要改变了自己的频率,那你不喜欢的人,就都不会留在身边?且他们还不知道是你在厌弃他们?”
暮雪轻轻笑了一声:“说的容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是深刻在DNA里面的习惯,也是累生累世总结出来的生存经验,不说没有人愿意改,就算知道只要改命,就能逆天,也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魄力。逆天改命,逆天改命,其实是反的。不是先逆天就能改命,而是你自己决心去改了命,改了性格和心性,就能够逆天。这道理你即使去四处宣扬,又有多少人会信你?就算信你,又有多少人会去做?”
浅墨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道:“那世间的夫妻,相仇相厌的多了去了,又怎么不见分开?”
暮雪笑道:“夫妻二人相仇,并不见得频率就不同。一个喜欢骂人,另一个喜欢打架,那在宇宙的眼中就是天生一对。夫妻二人相厌,一个人冷暴力,另一个人频频偷腥,在天道监测下,那就是臭味相投。怎么不配?配的很呢!即便是一个暴力欺凌,一个柔弱被欺,那除了是为了了结因果必须采集的经验之外,大部分也是内心中甘心承受苦难或是心存侥幸的。其实即便是有因果的,只要自己真心决定要脱离,于天道来说也不是不可以逆转,但你看看当你想要帮受困的妇女时,当你伸手想拉一把被虐的孩童时,你会在大部分人眼中看到犹豫和惊慌,而不是不顾一切的伸手被救。有时候你会觉得不是上天不慈悲,而是人类对自己不够慈悲。有多少人是真的爱惜自己心疼自己?又有多少人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就百般辩驳送到身边的希望?”
暮雪叹了口气:“解释起来就太复杂了,不能摆脱的关系困局里还包括了人生试题,做不出来答案的自然无法脱困,就好像你和我。”她说着笑嘻嘻地探手进浅墨的衣襟内抚摸:“浅墨,我们来做题吧!看看还能用什么不同的方法解题。”
浅墨被她撩拨的软在她身边,喘息道:“我还没原谅你呢!解什么题?你自去找千辰陪你做题去!”
暮雪轻笑两声:“浅墨,你让我想起了动画片史瑞克里面的一段台词,他说他就像洋葱一样,有很多的层次。我就觉得吧!这比喻跟你很配,一生一世都不够,我把你罩在外面的层次一层层剥下来,直到现在你还会给我惊喜,你还是浅墨,却又不再是那个白衣飘飘,怀抱古琴,万人仰慕,却又离群索居的浅墨。一个不再寂寞,不再自卑,身家清白,依旧骄傲的浅墨,原来本尊是这个样子。”
浅墨伸出手,想把暮雪在身上游走作怪的手拿开:“可你还是那样,好色轻薄,风流无行,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