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林见状,也立马附和着咳了好几声,“是啊,殿下多保重。”
说完,两人未等谢翊回话,便指着不远处一帐篷,告知谢翊那是为他和闻月安得,便立马撒开了腿,消失得无影踪了。
见两人离开了。
闻月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
她对罗宏是有记忆的,前世与谢翊同行上京,罗宏亦是其中一员。罗宏此人,乃谢翊手下第一员要将,亦是为谢翊所忠。他这人看似脾气坏,也不好说话,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心都是为谢翊好的。
闻月平生最佩服侍主忠心之人,罗宏是其一。
前世,虽对谢翊将她携带上京很是不满,但既是谢翊下令要护她,他便二话不说忠心耿耿护了一路。虽然她经常惹怒他,他也时常对她恶语相向,但罗宏此人,绝非坏人。
得闻她的笑声,谢翊本能地寻声望去。
此时,火光映衬下,闻月笑容甜美。她低头之际,烟粉色的发带落上了她的脸颊,粉粉嫩嫩地,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伸出手,替她撩去那面颊上的一丝凌乱。
谢翊不自觉地,失了神。
片刻后,闻月思绪回笼。
她察觉脸上似有一股炙热的视线存在。她下意识抬眼,却瞧见谢翊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一次尴尬的对视之后,两人飞快地别开了眼。
四下无人,没人言语,周遭静得诡异。
闻月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我平日采药,时常风餐露宿。殿下快进帐篷歇息吧,我围着篝火靠一宿足矣。”
谢翊摇头笑笑,未立刻答话。
他慢悠悠地起了身,拍拍身上尘土,同她道:“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先进账里了。你且围着篝火,将就一宿吧。”
语毕,他还朝她抱了记拳,倒像是十分恭敬有礼的样子。
待他走后,闻月却忍不住,捡了根枯枝,在地上画圈圈。
这死谢翊,臭谢翊,她也就是客气一下怎能当真呢。
大晚上的,叫她一个姑娘家在这儿风餐露宿,冷得直打颤,这谢翊是真的狠!
闻月真不懂,前世自己是哪里看走了眼,才对他情有独钟。像谢翊这样,粗鲁、狭隘、自私,就算她重生一万次都决计不会喜欢上他!不过换言之,她又纳闷,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前世那么温柔有礼的谢翊,到了今世怎成了这么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哼!
她越想越不服气。
偏就在此刻,不远处的竹林忽地传来窸窣声响。
原本尚有些困倦的闻月,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立马从篝火旁取了根燃着的木柴,警惕地护在胸前。
若她记得没错,前世因她收拾包裹,一行十三人也未能顺利到达驿站,而是露宿了郊外。
而那一夜,是有刺客行刺的!
想到这里,闻月一双眼瞪得老大,直直望向树林那边,生怕错过了什么。
手上的木棍,因她的恐惧不停在抖……
“啊!”
蓦地有一双手触到了她肩上,闻月吓得厉声大叫。
叫声惊醒了熟睡中一众将领,个个披着中衣,提剑跑来。
见有人出现,闻月才大着胆子,将眼睁开一条缝,回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竟是,谢翊!
闻月觉得自个儿实在太丢人了。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叫旁人看笑话就算了,偏还被谢翊看见了。
更要命的是,谢翊竟然还在笑,闻月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谢翊摆手,众将便迅速回了营,篝火旁重又剩他们二人。
谢翊在她身旁坐下,递了个暖炉给她:“快进去睡吧。”
“我不冷。”闻月嘴上说不冷,鼻子却很认真地,给他应了个喷嚏。
谢翊把她拎起来,推进帐篷:“别嘴硬了,你刚冷得发抖,我都瞧见了。快进去吧,我给你守着门,不会放人进来的。”
他撩起幕帘,将她送进帐篷后,又退了出来。
那手上的暖炉,她抱了便舍不得撒手。她是刚受过风霜的人,如今帐内一片温暖,真叫她走不出去。
仔细想了想,闻月觉得,也不妨事的。
既是谢翊主动出让,她没理由不接受的。
躺在温暖的衾被里,烘着暖炉。
帐篷一角,谢翊端坐着的身影,在布幔上拉长。
闻月安静地望着这一切,身体暖了,心底也不自觉暖了一片。
她想,谢翊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自私狭隘。他刚进帐篷,她便听得他噼里啪啦,倒腾了好一阵。她想那时,他兴许就是为了替她燃这暖炉。
这样想着,重蹈前世远赴上京城的这一路,也并不是那么难熬的。
如此温暖之下,闻月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的,却没想到,翻来覆去皆是无眠。闭上眼,眼前全是谢翊独坐篝火旁的身影。再一睁眼,谢翊仍跟个木头似的,岿然不动地杵在那儿。
今已入冬,天气愈发寒凉。
刚闻月不过是在外头撑了片刻,就觉得浑身冷得发抖。谢翊虽为血气男儿,但这漫长一夜,定也禁不起折腾,兴许就要染上风寒。
她还指望着,凭他高强的武艺护送她一路呢。
若他倒下了,她可怎么办?
这么想着,闻月坐不住了。
沏了杯茶,闻月将幕帘撩开一角,隔着帘,伸出一只手,递给他,“天这么冷,喝口茶祛祛寒。”
谢翊接了过去,触手的那一刻,闻月察觉他指尖一片冰凉,不由地心惊。
他却仍语气淡淡,“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
“不敢睡?”
“不是。”
她低着头,支支吾吾地:“那个……帐篷里头挺暖和的,你要不也进来吧。”
“不用了。”他低头,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等了会儿,眼见他压根没想进来的动作,闻月熬不住了。
穿着单薄的衣服,她从那帘里头走出来,到他跟前,拎着他的胳膊就将他往帐篷里拽,“都说了,让你快进来!”
谢翊压根没想到她会跑出来。
见她一身单薄,他先是一愣,急忙脱了衣服要给她披上。
然而,她却执拗地很,一个劲地要将他往里头拉。
谢翊见状,不自觉地,笑意染了眉梢,缓缓笑开了。他低下头,将唇附在她耳旁,语气似带着蛊惑,“是不是我不进来你便睡不着?”
闻月未答,因为……她觉得他说的在理。
趁她出神之际,谢翊蓦地一笑。
他主动抬手,撩起幕帘,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帐里。
风一吹,闻月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赶紧追进去——
“喂,谢翊,你!”
第27章 前世
一进帐, 谢翊就掀了被子上了榻。
待闻月再进去时, 那温暖的衾被早就不属于她了。
她站在帐篷那头, 见谢翊鸠占鹊巢的酣然模样, 恨得牙痒痒。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头了, 居然去心疼谢翊这种豺狼虎辈。她简直送自己这头小绵羊如户口才对!
可他是殿下,身份悬殊, 闻月又不敢造次。
恨恨地,她只能席地坐了下去。
然而, 未等她将那地皮焐热, 他已先行一步探出手来, 轻轻一提就将她抱紧了怀里,轻而易举地扔进了衾被里。
谢翊在帐内点了柴火。
他说:“你睡吧, 我守着你。”
衾被里尚有谢翊的气息,叫闻月怎么都睡不踏实。
不过一米之隔, 谢翊背对着闻月, 席地而坐,正拨弄着柴火。他动作谨慎万分,像是生怕惊醒了她似的。
闻月捏了把自己的胳膊,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可怜这虎狼之子的谢翊。
但该死的同情心, 却叫她忽略了手臂的疼痛, 再次作祟。
她仰躺着,不看他,不咸不淡道:“地上凉,殿下上来睡吧。”
“怎么?”谢翊回首, 眼底裹挟着笑意:“心疼我?”
“殿下多虑。”
“那是为何?”
闻月一本正经地望着帐篷顶,如同即将英勇就义:“民女只是觉得,我裹衾被而眠,却让殿下席地而坐,实在愧疚难当,难以入眠。”
谢翊摇头笑笑,从地上慢悠悠起了身,掸了掸身上的浮尘,朝她走去:“令你如此不安,是我的过。既是你如此羞愧,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闻月一侧脸,就见谢翊迎面向她走来。她虽胆怯,却并未逃开,只是本能地往被窝角落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