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去吗!你还有机会!”
雪还在下,Meycy轻哼起一首童谣:“迷宫啊迷宫,层层绕……孤独的梦,谁又知道……”
“贪婪的人啊,都是你想要,纯善的人啊,快跑——快跑——!”
“好人哭坏人笑,世界真奇妙。”
“别做傻孩子,颠倒,颠倒,所有的奖品……全得到。”
臣修远几乎自动屏蔽掉了这段诡异的小调。
他的注意力全在下方的画面里,梵星身后已经有一长串脚印,他走得很慢,像是要被冻僵了。
臣修远慌神,脚下稍微一绊,差点直接滑摔出去。糟糕的是,画面中梵星也在同时扑进雪地里!
臣修远迅速收回已经悬空的一条腿,而梵星挣扎了半天也没有再爬起来。
“他在哪里!”臣修远冲虚影怒吼道,“把他还给我!”
Mercy却还是吃吃笑着,像是看到了特别有意思的画面。
臣修远深吸了一口气,他记得Mercy是会根据所见之人的交互方式调整自己的状态的,他尽量平静地请求:“Mercy,你的名字代表着仁慈。”
“我懂这在尝试拦住我。”
“但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仅有的,有什么我都愿意一起扛……请你带我去见他吧!”
光影稍微顿了顿,像是在迟疑。
臣修远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念出的时候,似乎有一个声音自然地在和他交叠着:“我会永远保护他,至死不渝!”
Mercy闪烁了几下,重新化为光点,轻盈地向前飞去,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门。
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梵星本体被控制在一张躺椅上,他双眸紧闭,腰部和四肢都被金属环束缚着,胸口和头上附着七个像电极贴片一样的东西。
臣修远看到他的瞬间就冲了过去,墙上的Mercy提醒道:“危险!”
将要碰到梵星的手当场缩了回来。
“行刑中,乱拆一个,他当场就会受电击而死。”
处刑室内不止这一张“躺椅”,他冷静下来,明白自己该则么做。
一旦他进入和梵星一样的状态,两人的幻境会交织一起,形成新的迷宫,而他们得互相搀扶着寻找出路。
“想好了么。”Mercy沉声道,“如果在幻境中身陨,就再也不会醒,必须在□□被拖垮前走出迷宫。”
“我明白!”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自行将电极片贴好,利落地躺下,“开始吧。”
电极片形成了错觉,像是有几根针齐齐插入了他身体里,尤其是太阳穴附近那两个疼得异常明显。他忍不住挣动,身体果然已经被禁锢住了。
意识瞬间腾空,抛起后又猛地一路下坠,重重“摔”进了一副身体里。
这身体像是个小小的、快砸摔碎的存钱罐。
耳边响着硬币撞击般的杂乱耳鸣,他下意识在人中抹了一把,果然看到一手嫣红。
又是“这个”场景,但这次不一样,臣修远没有那么被动,当即抬起眼眸逼视着对方。虽然他猜到这应该是原身的亲人,但看到林越扭曲的脸时他还是略微愣了一下。
“你还敢瞪我?”男人扬起手,立刻就要一耳光再抽下来。
臣修远抬手就架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副身体还太小了,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大力气,但林越完全没预料到他会反抗,胳膊僵在半空,一脸诧异。
“母亲。”他很平静地称呼着对方,甚至可以说是故意的,“不管你有什么怨气,虐待一个孩子,都很无能。”
“不许这么叫我!”他成功地激怒了林越,对方拽着他的领口,几乎把他拎离了地面。
“林越,睁开眼睛好好看,我是谁!”他怒喝,一瞬间,他就挣脱了那副幼小的身体,变得高大起来。
看着一脸失措的林越,臣修远伸出自己修长的手臂,取过一样东西在他面前晃晃。
“打孩子还用卸掉眼镜啊,他是你亲生的吗?”
臣修远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人都没了,还纠缠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扔下还在发愣的林越,打开门,直接走进了下一个场景。
——哦,这个恐惧,是属于自己的。
无数的试卷、简历、行程单、冗长的会议报告,吵闹的电话和微信。他一脸淡定地从这些组成的海洋里穿了过去,顺便接起一个,回应道:“抱歉,我赶时间!”
摔掉电话的瞬间,场景切换,冷风迎面袭来。
而雪地中,有一串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贪婪的人啊,都是你想要,纯善的人啊,快跑——快跑——”
这一句是指迷宫的中枢会评估人性,会让贪婪人的看到引他令人沉迷的幻境,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沉迷的,才会去输送恐惧。
第91章 迷宫
臣修远第一次知道,人行走在极冷环境中时,皮肤却会感受到灼烧般的痛楚。
雪面反射的光刺得人眼睛发酸,他这才想起自己还顺走了林越的眼镜呢。这副几乎是平光,戴上并不会令人头晕,雪地折射数倍后的紫外线极其凶猛,容易造成雪盲,眼镜还真有点作用。
落下的地方并不是脚印起始处,臣修远很快就找到了雪地中央已经一动不动的梵星。
他发足狂奔,背起对方继续向前。
——附近一定会有一个能歇脚的地方。
果然,翻过山坡,水月就像一个埋在雪地里的水晶球般,静静伫立在那里。
虽无刻意指定,但他的意识多半能影响“迷宫”。
臣修远也没有多想,背着梵星就开门走进去。风铃发出了熟悉地响声,花房内潮湿而温暖,他坐在飘窗上解开自己的衣物,将被冻僵的梵星捂进怀里。
捂了蛮久他怀里的人才抽了抽醒来,还没睁眼就认出了自己。
“阿远?你怎么会,在这……”
臣修远看他没有大碍,立刻质问道:“干了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梵星还是挺难受的,他眉头轻蹙着:“我,我太自信了,以为不会被发现。”
臣修远更气:“我在问你为什么瞒着我!”
“你怎么这么凶……”梵星被他训得一窒,瞬间委屈上了。
“是不是怕把我拖进来。”臣修远语气当即就软化,显得很没骨气。
梵星小声道:“恩。”
“你傻还是你当我傻!”臣修远在他额头上狠狠敲了一记,“告不告诉,我都会被拖进来!”
梵星揉揉额头:“你今天好怪,凶死了……”
臣修远架不住他这些小手段,只好又放轻些声音。
“好了少爷,我只是担心你出事。”
梵星已经恢复一些,听完这句话拼命往上凑凑,在他脸颊上胡乱吻了下,显得很高兴。他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恢复行动,臣修远干脆让他靠着自己的肩,顺便把外套也搭在他身上。
梵星闭着眼睛,眼睫毛轻轻颤着,忽然问他:“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要带着小笙搬走吗?”
“不知道。”
“老宅有水月啊,当时看一次就会生一次气。”
臣修远揉揉他头发:“你不是很喜欢的么?”
“就跟对你一样,就是太喜欢了,看到才会生气。”梵星确实是被冻傻了,竟然有些絮絮叨叨,“你忘了,我就讲给你听。”
臣修远沉默地听着“他们”的故事。
“我不说,你肯定不记得水月是怎么建起来的。”
梵孟頫离世是在冬季,那个严冬似乎就此不会过去了。“臣修远”怕梵星缓不过劲,专门搭了这个小小的花房,又陆陆续续搬来很多花草,给他在这里留下了一隅春。
“后来,你精研回来,我也刚好成年。”梵星的语速稍微缓了下来,“我以为是以前表达的不够清楚……所以我,我非常郑重的,在这里请求你成为我的伴侣。”
“结果你生气了,我从没见过你那么直白的表达过‘愤怒’。”梵星没有敢说,他能感觉到那愤怒中,还夹杂着一丝绝望,“你指责我一时兴起,说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明白。”
“那时准备好的戒指都被撞不见了。”
“我一边找,一边生气,可我更害怕——只能让你再给我点时间。”
后来梵星只能就这么维持着主仆的关系,不再越雷池一步。
“阿远。”
“嗯。”
臣修远又去摸摸他的头发。
“我不敢在雪里走快了——”他还是闭着眼睛,紧紧握住他的手,“我怕走出这片雪地,就会看到你满身是血,倒在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