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总、总不可能让’盛瑛’和阮姑娘拜堂吧。”宋悟挠了挠头。
想了想这个可能,几人打了个寒颤。
“让左大人想想法子,去拖住宾客,尽量缓半个时辰。”
盛瑛是青州孤儿出身,无父无母,拜天地无高堂,也就请了左仲缨左首辅来主持婚宴。今日可以说大半个朝堂的人都来了,有些明面上不好来的,暗地里也送了礼。
据说几个皇子也透露想要来的意思,不过被大人拒了。
大人都恨不得杀了他们,又怎么可能让那些人来沾污了自己的婚宴呢。
前院的左仲缨本来喜气洋洋的,直到有个小厮模样的人忽然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让他拖半个时辰。
想到要同这些大臣们尬聊半个时辰,左仲缨顿时气得吹胡子。想拂袖离开,想了想,要以大局为重,犹豫了一番便站起身讲话。
好在他如今权高位重,在场的人都给他捧场,一时间倒也聊了个水深火热。
“拖住了。”宋悟松了口气。
赵乾摊在屋顶,“大人可得快些来啊,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什么幺蛾子?”忽然间,身后想起如同鬼魅一般冰冷的声音。
赵乾转过脸,吓了一跳,“九七!”
酒七神色淡淡的,手指放在唇中间。
赵乾想起程方南那事,开口赞道,“九七,程方南那事,做得好啊,你这功夫又提升了吧?百米之外就杀了……”
“嘘,”九七皱眉,“晦气。”
赵乾:“?”
九七:“姑娘大婚,闭嘴。”
赵乾:“………”
老霸道了。
宋悟和魏寻见赵乾被九七吃得死死的,都憋着笑。
九七揭开一片瓦,看着里面的情形,嘴角破天荒地弯了弯,“大人来了。”
“真的?”
“真的?”
赵乾三人挤了过去。
阮呦拢在袖口手抓住红绸的一段,另一边是被新郎抓着的。
轮到拜堂了。
阮呦的视线被喜帕遮挡住,看不清路,她走得磕磕绊绊,忽然间,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胳膊轻轻揽住,距离不过咫尺。
他带着她上台阶,哪怕她闭上眼睛也不会摔倒。
隔着薄薄的衣料,肌肤相贴,熟悉感觉让阮呦恍惚了一下,脚踩在裙尾,阮呦的身子倾斜一下。
“呦呦,小心。”
他将她护在怀里。
阮呦的鼻尖撞在他胸膛,有点疼,她眼眶红了红,咬着唇。
呦呦。
他叫她呦呦。
那声音磁沉微哑,含着浓浓的鼻音,缱绻温柔。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陆长寅缓缓抬起身,看着眼前的人,他嘴角微微扬起,狭长的黑眸里溢满欢喜的柔光。
“大人很高兴。”九七说。
“对啊,他很高兴。”
身后有人插话。
赵乾几人回头,看见乔装打扮的图宴,想要行礼。
图宴抬手阻断他们,他跟着坐下来,看着陆长寅的眉眼敛去漫不经心的慵懒,化作浓浓的春意,蓦然笑了起来。
这样的大人,才是真正的高兴。
第105章
外面在吹着风, 传来前院宾客交谈时的欢声笑语。后院的新房里却很安静,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阮呦独自一人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床上, 手紧紧地抓着袖口。
等了许久不见人来, 她才稍稍放下心靠着床边闭眼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 门开了, 吱呀一声拖出长长的尾音。
阮呦被惊醒,坐直了身子。
听见脚步声传来,心跳骤然加剧。
阮呦闻见来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之气, 手心微微出汗。
芙蓉帐暖, 喜帕被玉壁挑来, 珠帘下的人,佼佼乌丝,玉带珠花, 流珠在额前轻轻摇晃。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眼睫轻轻颤动,娇面染红霞, 朱唇点绛脂。乌眉淡扫紧深锁,杏眼如细雨蒙蒙饱噙泪珠。
陆长寅呼吸微滞。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胸口到喉咙。
砰砰砰。
他好像病了一样, 心跳得很快。
他弯起唇角。
阮呦抬眸,眼前的男人身材颀长, 穿着大红的喜服,脸上的刀疤柔和许多。他垂眸看她,许是眼神太过炙热, 阮呦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轻咬着唇。
屋子里气氛静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阮呦肚子忽然“咕”的一声闹腾起来。
她有些无措地摸着肚子,脸颊烧得通红,像是含苞待放的蔷薇。
恍然间,几声破碎的笑声从男人胸口溢出,那笑声懒懒的,低沉沉的,像是刚睡醒,好听地勾人耳膜,阮呦耳蜗酥麻麻的。
耳尖腾然红了,泛着漂亮的粉色。
陆长寅盯着那小巧的耳坠,喉咙紧了紧,难言的燥热从胸口蔓延全身,他微阖长眸,将骇人的暗色匿下,朝着她伸出手。
阮呦惊得身子往后靠了靠,害怕得闭上眼。
“别怕。”
头顶传来男人的似哄的话,阮呦缓缓睁开眼,头顶的重量一松,男人亲手将她的发冠和珠钗摘了下来。那一头漂亮的乌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随意地披散着,堆在锦被上,像是一团乌黑的墨画。
陆长寅手指停在她耳畔那一截突兀的短发,轻轻抚了抚。
“等等。”
男人说出这句话就出了房间,很快又进来。
几个侍女被带了进来,其中一个阮呦见过,是那个叫恬枝的,她手上端着一只木盆,盆里装着水和花瓣,正雾气腾腾。
恬枝朝着阮呦莞尔一笑,半蹲下身行礼,“奴婢伺候夫人净面。”
阮呦听见“夫人”这个称呼还不能适应,只抿了抿唇,胡乱点点头。
等她洗漱好,脸上的妆都缷了,素面朝天,清丽脱俗。没有什么再束缚她,阮呦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想道谢却又不知怎么说出口。
陆长寅笑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从侍女手上接过碗筷递给她,“吃点东西吧。”
阮呦接过碗筷,伸筷的时候,见案几上摆着的几道菜都是她平日最爱吃的素食和点心,擒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她回头看陆长寅。
红烛微微跳动,映衬着他的脸,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眉眼温柔如水,薄唇微微上挑,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
不知怎么的,阮呦心底泛起丝丝涟漪,她抿了抿唇,开口问他,“你要不要吃?”
那声音还有些胆怯,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说完话后情不自禁地咬了咬浅粉的唇瓣,垂着眸搓着手。
屋子里又是一声引人脸颊发红的轻笑,在阮呦窘迫的视线下,男人轻点头。
阮呦心底松了口气。
用膳的时候,她一直盯着自己的碗,不敢乱看,偶尔瞥见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指尖修长,指甲干干净净,像是一双贵公子的手。
阮呦走了神。
想起了除夕夜时,在船舱上,阿奴哥哥斟茶时的那双手,也是这样的好看,分明是贵公子的手,手心却满是茧芭。
不知怎么的,眼眶忽然热起来,视线模糊。
脸上忽然掠过冰凉的触感,有人在替她揩泪,模糊中,她似乎看见一双溢满疼惜的黑眸。
夜深了。
侍女收走了碗筷,屋子里只剩下一对新人。
“歇息吧。”陆长寅吹了红烛。
屋子里一片黑暗,屋外呼呼的风声掠过,显得有些异常的安静。
他躺在阮呦身旁,感受她崩直着身子瑟瑟发抖,心底叹一口气,有些认命地阖了阖眼,长臂一捞,将人带入自己怀里,轻声哄着。
“别怕,我不碰你。”
阮呦被男人浓浓的阳刚气包裹住,听见他哄自己,心底委屈更甚,莫名其妙地哭出了声,愈演愈烈。
“呜呜呜……”
胸口被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抵住,柔软碎发挠着陆长寅的下巴,滚烫的眼泪从衣襟浸入,烙在肌肤上,胸口酥麻一片。
一团火,从喉咙烧起来,蔓延到四肢百骸,烫得他骨髓都在隐隐作痛。
鼻息见满是女儿家的香气,腰间一处柔软贴着他,蓦然想起曾在阮家见过的那番春景,夜色中,陆长寅的眸子发红,他仰着头,看着床幔上的香囊,从胸口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清辉从窗口倾斜进来,映在陆长寅的脸庞,勾勒出雕刻般的五官,喉结滚动,眉眼间染上浓浓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