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雪存哼声道:“要什么慧根,有点脑子就该知道,人做什么都脱不去一个欲字。什么心意相通、生死与共、一生一世一双人?全是鬼扯。凡人成婚也罢,修仙的合籍做道侣也罢,无非求财、求色、求个心安理得。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偏要扯个深情做大旗,也不知是在忽悠自己还是别人。宋兄,听我一句劝,早点看清自己,还能少些烦恼。”
宋子沛摇头失笑道:“倒是我小看你了。你不该拜入紫霄派,该送你去刀佛梵境做佛修来着。”
辜雪存连忙道:“别别别,我可不想和那些带毛的和尚混在一起。”
两人闲话间,已经行到了讲经阁前,辜雪存从怀里摸出证明身份的玉牌,跟着宋子沛进了讲经阁大门。
宽敞的大厅内此刻竟然已经聚集了二十来个弟子,人声不算嘈杂,但也听的见他们在谈论些基础的修道感悟。
宋子沛见辜雪存抻着脖子打量他们,解释道:“讲经阁内有七层,一层是讲经堂。每月初一十五,都有论道会,内外门弟子皆可参与。有时候也会有亲传弟子,甚至几位师叔师伯们答疑。像你师尊,一般都是在初一论道会答疑,虽然并非每月初一都如此。但初一的讲经阁也是因着小师叔,最是摩肩接踵、挤的吓人。”
辜雪存咂舌,道:“就他,还答疑?”
一次答两个字那种??
宋子沛猜到他在想什么,笑道:“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每次门派大比后,想拜入天决师叔门下的弟子,都是多如过江之鲫。你倒好,没事就编排自己师尊。”
辜雪存讪笑道:“我哪敢啊。”
两人顺着木质楼梯,走上讲经阁二层,宋子沛在一个书架前翻翻找找,摸出来一本厚的吓死人的古书。
辜雪存定睛去看,只见封面上用篆体写着《符箓全藏》四个字。
宋子沛在拓印书籍的长案前坐下,将那本书翻到某一页,在符纸上照着书上的模样,画下了个古怪的符文。
他运笔间颇有章法,虽看似随意,其实以辜雪存的眼界阅历,一望便知这样一笔成符的能力,绝非是每个这个年纪的修士都有的。
宋子沛拿起那张符纸,吹干墨迹,递给辜雪存,笑道:“拿回去吧,我原想教你画,只是此道冗杂,修习损耗心力。你初入道门,还是少沾惹着些为宜。”
他把那本《符箓全藏》原样放回书架,带着辜雪存下楼准备回去,温声道:“这道驱虫符虽然简单,效用却久,管个半年应当问题不大。”
一楼论道会仿佛已经进入尾声,宋子沛扫了一眼上首那个白衣青年,道:“今天是十五,人要少些。其实岳师兄答疑也很是耐心尽力,能得他指点一样受益匪浅。”
辜雪存扭头一看,上首那正温言回答问题的青年,正是岳眠。
一见他辜雪存就想起山门撞钟那暗无天日的七天,当下便打了个寒战,赶忙转移话题道:“你不也是亲传弟子,怎么不来答疑?”
宋子沛一愣,失笑道:“我?我年纪在亲传中最小,入门还没几年,丹都未结,答哪门子的疑?”
他说到这里,仿佛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辜雪存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个近乎于慈爱的笑容:“对了,现在最小的应该是你了。”
辜雪存:“……”
正此间,那边人群中却一阵喧哗,仿佛一滴滚油落入了水中。
弟子们或低沉压抑、或难掩兴奋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天决师叔!”
“今日不是十五吗,难道我记错日子了?幸好今天来了,回去告诉他们今日天决师叔来过,他们一定后悔死了。”
“可是,今日是岳师兄答疑,怎么天决师叔又来了,难道师叔记错了日子?”
辜雪存背对着讲经阁正门,他本来正在和宋子沛说话,此刻虽然听到了那边弟子们的喧哗声,却还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半晌,辜雪存才捕捉到了那个名字,回过神来他们说的是谁,僵硬的转过了身去。
讲经阁正门,站个身形高大颀长、宽肩窄腰的男人。他一身玄衣,肩背挺拔,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把坠着浅色流苏的碧□□箫。
那人的五官面貌虽然逆着光,远远的看不真切,反而生出了几分飘忽的美感,如梦如影、似真似幻。
这架势简直像天仙下凡。
路决凌浅淡的眸子淡淡的在人群中逡巡,仿佛在找什么人,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站在楼梯前的辜雪存身上。
喧哗声先是渐渐平息,最后又安静的近乎诡异。路决凌却恍若未闻,只是朝着某个方向行去。
天决真人或动或静、或行或止,就连走起路来都好看的像是副美人图。
他在辜雪存身前站定,男人的身形投下了一片阴影,将辜雪存完全笼罩其间。
整个讲经堂鸦雀无声。
“今日晨课已毕,你为何迟迟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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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痴狂
辜雪存沉默了一会,整个讲经堂几十道目光都在自己身上的滋味,其实有点不太舒服,半晌,他才支支吾吾答了一句:“就……来看看书。”
那边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就是他啊,大典那日看不清楚,没想到模样还蛮可爱。”
“听说他也是变异灵根,所以才会被师叔收入门墙的。”
“吓?那不是又一个天才?”
“再天才也越不过天决师叔,师叔十八岁就以一己之力削下了阴蛟的龙角,岂是只要天资好就能做到的?”
“唉,我还是好羡慕他。”
原来个个都想做他的徒弟,难怪自从大典之后,无论是宋子沛那两个师弟、还是刑堂的执事弟子,个个见了他,莫名其妙就横眉冷对的。
路决凌道:“我警告过你,每日晨课后,不许晚归。”
辜雪存愣了愣,才想起那日撕破脸后,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本想反驳两句,但此刻众人都盯着他,辜雪存只得小声道:“不小心忘了……”
路决凌淡淡道:“忘了?既然忘了,你该说什么?”
辜雪存硬着头皮一字一句道:“我知错了。”
路决凌仍旧高高在上,问道:“你在跟谁认错。”
辜雪存:“……”
辜雪存:“师……尊……”他牙酸道,“我知错了……”
宋子沛在旁边看着,不知为何觉得这对师徒之间的气氛,实在有点古怪又微妙,他干咳一声,解释道:“小师叔,是阿月说他……”
路决凌却没让他解释下去:“子沛。”
宋子沛一愣,道:“啊?”
路决凌扭头看他,沉声道:“你是虽是静珩师兄座下弟子,幼时也跟着我习过剑,对吗?”
宋子沛呆呆道:“是……子沛有幸得小师叔开蒙剑道,一直感佩在心。”
路决凌转回眸子,“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也算石月半个师兄。”
宋子沛茫然道:“……是,我一定好好照……”
“师兄弟之间相处,应有分寸。”
宋子沛一头雾水。
然而那边,天决真人却已经拉上自家一脸痴愣的徒儿,飘飘然离开了讲经阁。
被路决凌拉着走了半天,辜雪存才回过神来。
那人脸上神色淡漠如常,拽着他的大手却钳的辜雪存手腕生疼,山道上空无一人,只闻鸟叫蝉鸣。
辜雪存一把甩开他,闷声道:“别拉了,我又不会跑!”
玄衣男人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声道:“是跑不了,还是不会跑?”
辜雪存:“……你有完没完,我要是给我姑姑修书一封,你难道能留得住我?”
路决凌握着洞知箫身的手指,明显用力了些,他指尖轻微泛白,面上却仍不动声色:“既然如此,请便。”
辜雪存听了这话,一口老血哽在喉咙,气道:“你,有意思吗?你明知道我不会……不会那么做,何必这样……”
路决凌抬起头平视前方,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辜雪存喘了两口气,又听路决凌道:“或者,你老实告诉我为何你容貌大变,元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