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靳成差点没能去上课,腰膝酸软浑身姹紫嫣红的格外精彩,他醒过来时候窦寇已经不在了,但是客厅留了早餐,都是他最喜欢的。
靳成看了看,没动,把自己收拾干净出门了。
靳成开始懊恼,对自己失望,对窦寇沉沦是事实,身体优先于大脑他也无可否认。但他怎么能这样毫无原则,一次又一次节节败退,最后该解决的还没解决,一切又被糊弄过去。
不能这样,这不是他。
所以靳成发消息给窦寇:“昨天事儿还没聊完。”
窦寇没回,当然这也正常,他本来就是个不爱回消息的,但靳成偏在这会儿忍不住了,又发了一条:“我说!没聊完!!!”
四个感叹号,他想,怎么滴那人也应该打个电话来。
结果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
在窦寇和靳成的关系里,他俩真要闹到谁都不理谁的地步,统共就两次,这是第一次。
靳成也不是故意给脸色,他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粉饰太平,但他就是乏了,不想没完没了地揣度,不想让自己越来越趋于弱势。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想让他和窦寇的关系更进一步,不管是往好了还是坏了走,只要是变化就行,只要不像现在让他透不过气就行。
他不懂什么信马由缰的屁道理,他就是刁蛮任性,他要的就是窦寇一个态度,如果窦寇不给,他就逼他给。
临近毕业季,学校的宿舍要收回了,逼得他们这帮毕业生去外面找房子,可是毕业生哪有什么钱,现在物价都这么贵,房租一年一涨,地段稍微好点的,合适的价格还只能弄个群租,一时间,他们宿舍哀鸿遍野。
靳成倒是不差钱,而且他是本市人,不用费那心,只要收拾收拾把东西从宿舍里搬出来就行,只不过靳成因为最近在和窦寇冷战,所以心思都不在这上头,搬家的事儿就一直拖着。
两人僵持了好几天,靳成不主动,窦寇就连一通电话一个消息都没有。
刚好这会儿靳成原来参与的那个阿拉善沙漠的文化旅游节要开幕了,主办方对他做的那个艺术装置很满意,要他去现场搭建,他想也好,有钱赚顺便也趁这段时间散散心。
于是他没和窦寇打招呼,扛着行李就跑了。
起飞前,他突然收到窦寇消息,只字不提之前的事儿,单问他:“什么时候搬?”
靳成不奇怪窦寇为什么会知道他们要搬宿舍这件事,他所有的秘密在这人面前基本是无所遁形的。
他隐约知道窦寇的意思,但不知道该怎么接,本来已经打了“不知道”,又逐字逐句删掉,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关机闭眼。
飞机轰鸣着窜上天,外面天气很好,千米高空的太阳剧烈又灼热,空姐过来帮他拉上遮阳板,他想喝水,蜷着身体却懒得开口。
人果然是由奢入俭难,适应了窦寇体贴周围的服务,自己已经和个废人无异,才几天没见面,他的思念已经深入骨髓。
所以说年轻人的恋爱是伴随着冲动的,飞蛾扑火一样,烧起来就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了,靳成从来没这种体验,他真觉得自己是栽了。
迷迷糊糊睡过去前,他想,不知道窦寇会不会发现自己消失,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在这会儿就满世界地找他。
如果也能拖着他一起难过,那他大概心里就平衡了。
☆、成成
从银川机场到阿拉善的月亮湖景区,要穿越数百公里的苍茫沙漠,主办方有车来接,同行的还有好几个其他设计师,都为这次艺术节来的。
都是年轻人,又是同行,大部分经验还比他丰富,一帮人很快就打成一片。有个叫于柏灏的设计师,看着二十六七的样子,和好几个人都很熟,阳光开朗英俊帅气,一路对靳成也是照顾有加,典型的新时代五好青年。
可惜,五好青年有靳成一个就够了,他装得够累,不想再见到个同类。靳成虽然不喜欢人际斗争,但看人却是准的,什么脾气的该什么路数对付,乐不乐意交往,他心里都门儿清。所以他对于柏灏的第一印象不好,自然对他递过来的橄榄枝视而不见,一路都窝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他晕车了,心情也不好,飞机餐贼难吃,现在还想吐,所以他不想说话。
关键是,他想窦寇了,但是边陲小镇信号不好,至少靳成觉得是因为信号不好,否则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收到窦寇的消息。
这个老畜生。
于柏灏开了瓶水递给他,想摸他额头,被靳成避开了。他觉得大概自己的眼神很警惕,否则于柏灏的脸上也不会有这么尴尬的表情。
“是不是晕车了?我有药,第一次来这儿都这样,你吃了睡会儿就好了。”
于柏灏说得很诚恳,周围人都帮衬他。靳成也不好说什么,蔫儿了吧唧地接过他的药吞下,然后倒头就睡。于柏灏又愣住了,嘀咕了一句:“警惕性这么差,给你吃就吃啊,我下毒怎么办。”
靳成懒得回他。
他还是不喜欢话多的人。
窦寇怎么还不发消息来。
月亮湖从西沙丘上看过去像是一幅中国地图,所以又被当地人称为“中国湖”。那里生态完好,但其实除了碧波荡漾水鸟嬉戏外,也没有什么可玩的。
主办方提供景区内昂贵的酒店,他们白天工作,到下午或者晚上就开始休息。靳成无事可干的时候就抱着西瓜坐在湖边上发呆,数着起起落落的水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他没能等到窦寇,倒等来了于柏灏。
那人以一种非常亲切又热情的姿态蹭到靳成边上,递给他一瓶水。靳成没接,他耸耸肩也没在意,从这里的植物介绍到动物,再说到月亮湖的特色旅游项目——烧烤骆驼。
“别老坐着,我带你走走。”
靳成侧过头问他:“骆驼怎么烤?”
于柏灏失笑:“不是烤骆驼,是骑骆驼和野营烧烤。”
“那不去。”
于柏灏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了,但还是假装季节性地笑了一阵。靳成想,这人真没意思,虚情假意的。
他靠在凉亭边上,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滚着水瓶。
“于柏灏,”他说,“你累不累?”
“嗯?”
“装善良,装热情,你累不累。”
靳成说这话的时候,连一眼都没看于柏灏,但他知道这人肯定脸色变了。
“别多心,我和你是一类人,所以我猜你应该也挺累的。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过分外向就是孤独,过分善良就是虚伪。”
这会儿于柏灏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了:“所以呢?”
“所以我是孤独你是虚伪,我们彼此彼此,别装了。”
那天于柏灏没坐多久就回去了,走之前,悠悠留了句话给靳成:“我之前就觉得你作品有意思,现在觉得你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靳成心里嗤笑,别介,您还是继续觊觎我才华吧。
沙漠晚上很冷,好在酒店还行,但靳成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隔两分钟瞅一眼手机,不死心还拨自个儿号码试试有没有信号。最后折腾了大半夜,他实在受不住了,就跑去外面抽烟。
他没披外套,低估了室外温度,瑟瑟发抖里吭哧吭哧地爬上漫天黄沙,拍了张皎洁美丽的月色想发朋友圈,也不知道想给谁看。
结果他发现图转了半天,一直发不出去。
靳成想,我就知道是信号不好,肯定是信号不好。
他吸吸鼻子,眼睛有点酸,眼尾还有点湿湿的,大概是刚才连打了几个哈欠,太困了,可是困又怎么会睡不着呢?
他觉得委屈,这种感觉在此刻荒无一物的,仿佛世界尽头一样的沙漠里,不断被放大,像针扎一样反复在他心尖上刺,又酸又麻。
他不断念叨着,骂一句踢一脚沙子,窦寇你个老混蛋,窦寇你个死渣男,窦寇,窦寇。
不知道是不是念多了终于出了幻觉,还是沙漠本身就容易发生海市蜃楼,反正靳成居然在下一秒看到半公里左右,沙尘滚滚,一辆越野吉普打着大灯轰隆隆接近。
窦寇叼着烟,站在小破丘脚下,像他仰望月亮一样仰望着他。
“成成。”他张开双臂。
☆、心软
靳成觉得自己真的没出息,很没出息。
他自诩一向很有原则,不随便服软,本来打定主意要给老男人下马威的,才分开几天,一看到那人就和雏看到老鸟似的,什么都抛脑后了,只知道张开翅膀往下扑,结果一个踉跄没踩稳,连滚带爬地摔下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