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还有近万条漏网之鱼,现在该怎么办?”
“逃了便逃了吧,这座城里有九万多生灵,用来充作这一次的养料,已经够了。”
随即,这些灰白色的影子又钻入了地下,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落凰山里,散落在山林间的无数百姓,此时都是泪流满面的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天海城。回不去了,他们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娘亲,城里为什么会突然起火啊?大姨二姨她们一家是不是还在城里啊……”,一个被烟火熏成花猫脸的小女孩,伸出小手拉了拉自己母亲被烧焦了的裙角。
这位母亲弯下腰来抱住自己的孩子,在孩子看不到角度里,脸颊上挂满了泪水,这些腥咸的眼泪一直流进她的嘴里。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争取不让更多的眼泪落下来。
“大姨二姨她们一家啊,也和我们一样跑出来了啊,只是她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筱筱长大了,我们就去找她们好不好?”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温柔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
若非她们家就住在城门附近,在天火突降的时候,一家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财物匆匆逃出城,恐怕现在也已经是葬身火海了。而孩子的大姨二姨却是家住城中心,她们能逃出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好。”这名叫做筱筱的小姑娘乖巧的应了一声。她也许要很久以后才知道,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意味着什么。
不远处,唐正秋和妻子尤氏看着远处浓烟滚滚、火焰冲天的天海城,脸上挂满了后怕的神色。唐正秋不禁握住了妻子的手,言语恳切道,“雨柔,如果不是你坚持要出城,恐怕我现在已经葬身……”
尤雨柔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不许你胡说!”
“好好,我不说了,都依你。”他不再言语,双手却是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娇妻。
今日,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了,唐正秋的心里如是想道。
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后,太守严涛等人一路赶来,终于到了落凰山。
刚上山没多久,待在附近的百姓们就发现了他。
“太守大人,是太守大人!”
“快来看啊,太守大人逃出来了!还有薛统领!”
在百姓们围上来的那一瞬间,已是鬓发微白的老太守的严涛,此时却是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的往下掉。
“好,好,你们还有人活着就好!”
真要算起来,他也有十几年没有流过眼泪了。可今天流的眼泪加在一起,比他前半辈子的总量还要多。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在儿孙的搀扶下走到了太守跟前,就着泥土地,低头就跪了下去。
严涛心中一惊,连忙抬手要扶,此举却被对方摆了摆手拒绝了。
“若非太守大人与慕掌门早早的通知我等,有天劫降临,小老儿一家此时又怎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太守大人活命之恩,便是教我这把老骨头跪断了腿也还不上啊!”
老人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们也纷纷跪下。
早早就搬来落凰山的那些人自是表达对太守的感激之情,而后面逃出来的那些百姓却是擦着眼泪,向太守叩首道歉,直道悔不当初。
紧接着,闻讯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最后近万人将整个山路都站满了。
眼见着天色将晚,此时心中既激动又伤心的严涛,让薛统高声传音,请大家往上走,一起走到天下无双派里,再坐下来畅谈一番。
天下无双派的牌楼下,今天是小胖墩孙梓负责站在牌楼边新建的哨塔上,居高临下的看守着门派大门。
孙梓觉得,他一直都是一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好孩子。
譬如开始时,他发现山下天海城所在的位置起火了,于是连忙跑去向吴总管汇报。不想吴总管只是挥了挥手,让他接着去看门。
过了好一阵子,他又发现好多人正往落凰山而来,于是他接着去禀告吴总管,后者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又打发他回来看门。
眼下,青石板铺成的山路上,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正笔直的朝本派大门而来,孙梓当即拔腿便跑,他要赶紧去跟吴总管汇报。
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有一道道银白色光芒如流星一般从高处坠落,直接往天下无双派撞击而来。
眼见着这些发光的巨石就要落下的时候,一道淡蓝色的半圆形屏障突然凭空出现,那些巨石刚一触碰到这层屏障,登时化作来一堆白色的粉末,随风而散。
正在屋子钻研掌门留下的发展规划的吴梅忽然听到外头有响动,当即飞身而出。在她门前的空地上,容嬷嬷、菩提法师已经站在那里了,这两人皆是仰头看着天空。
吴梅也跟着抬起头,只见一道淡蓝色的屏障此时将落凰山上方的天空护得严严实实,无数颗银白色的、火红色的流星般的东西正掉落在这层屏障上,但始终无法突破这层屏障。
天下无双派的人此时也都纷纷走出屋子,看向天空中的异变,她们都知道这层屏障就是掌门留下来用来保护她们的护山大阵。
吴梅的脸色不觉严肃了起来,难道说,天海城的天劫还没有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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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考场风云
镇南城的贡院里,第一场考试已经进行到了夜晚,号舍四周都点亮了灯火,用来给答卷的学子们照明。
一名负责巡视夜考的小官,身前身后各跟着两名提着灯笼的小吏,一行五人开始在考场里进行巡查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五人来到了慕莲所在的考位前,只见那桌上的卷纸已翻,露出空白的一面。而考生本人,却是靠在身后的墙上,闭眼睡得正熟。
那小官顿时面露鄙夷之色,摇头晃脑吟诵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古人诚不欺我。如她这般的考生,我今儿也是头回见了,回撤吧。”
小官走后,与慕莲的号舍正对面的那间号舍里,一名生得有些獐头鼠目的考生还在看着手中的试题,只觉得无处下笔。
他仔细观察了一遍四周,发现只有慕莲已经睡着了。
难不成,此女已经完成考卷了?
一想到对方可能已经答完题了,他越看对方桌上的考卷,越觉得心里有人在挠痒痒,恨不得上前拿起对方的卷子来看看。
夜色,渐渐浓了。
听着身侧号舍传来的打鼾声,又瞄见斜对面的那位已是趴在号板上睡着了,这位书生终是下定了决心。
恰好一大片云朵适时的飘过,盖住了月亮,整个考场的灯火显得越发的昏暗了。
此人当机立断,从号板下方钻出,火速冲到慕莲桌前,摸出对方写满了字的答题卷后,又急匆匆的原路返回。做完这一切后,他只觉得整个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在考场上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吓人了!他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此时云朵似是很给他面子,露出了方才被遮住的明月。
月光洒下,借着微弱灯火,此人怀着激动又期待的心情,缓缓打开了方才从慕莲那里偷来的试卷。
这一场考试主考四书五经,其中四书题会出三道,另需作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出题的材料也是出自四书五经。
此人打开慕莲的考卷后,一入眼就是大家书法的字迹,再一看对方写的四书题和经义题,破题精妙绝伦,文章写得花团锦簇。还有那首五言八韵诗,更是写得令他忍不住想要拍案叫绝。
他拿着这几张绝对会中举的考卷,心中陷入了激烈的挣扎,他是全抄好呢还是半抄好呢?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过了子时这里就会熄灯,等到明日就要出考场,然后初十再进来了。
为此,他抬头又看了一眼慕莲,心中暗道,“常言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你是个女人,考中举人又有何用?将来也是便宜人家公子哥儿。今日我誊抄你的卷子,待他日中举再来答谢你好了。”
如此一想,他只觉得自己心中舒坦多了,直接照着慕莲的考卷原封不动的开始抄了起来。
烛火在灯盏中轻轻的跳跃,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橘红色的光。
等到此人刚好抄到最后一个字,忽然号舍前的月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他不禁抬头,这一看差点魂飞魄散!完了,这下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