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开华走后,邓智林买了东西回来了。
“这是什么?!”关开涵见他手上都是礼包,道:“要送礼?!”
“要走人情,当然得送礼,”邓智林笑道:“我要去找吴仁吴爷,他在这县城贼有面儿,便是书院山长见了他,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这些都是送给他的。礼不能太重,重了就生份。小子啊,你可不能轻看这样的人,他虽是个官衙混子,然而这样的人,重财,但未必就完全重财。”
关开涵还是不明白,坐下来看礼包听他继续说。
都是些糖果,瓜子花生干果啥的,说贵重真算不上!
“要找他门路进书院,这是十分有面儿的事情,他会因为这样的人有人找他,而觉得有脸,他是小衙吏,但跟书的关系不大,然而,我们把他当个人敬着,便是东西不贵重,他也高兴,加上之前的事,他就觉得咱们拿他当人敬着,而不是当官爷怕着畏着,人的心理是有很复杂的,”邓智林道:“我打听了,他在这县城产业也不少,这样有家底的人,未必就完全见钱眼开,今天这个事,要是为别的事求他,得办重礼,但因为先前见过,有了点交情,再则这个读书的事儿,愿意帮忙,就是看交情,以及面儿的事情,所以办重礼,反而失礼。哪怕事后再请吃顿饭,喝点酒,侃侃大山都是好的。”
关开涵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人嘛,礼义之事就在这关系中了!”邓智林道:“这就是人情社会。不像读书中以为的,一是一,二是二的办。史书里讲史,讲的是势,这个东西,十个读书人,未必就有一个完全懂势。而人情世故,也是势的一种。势是什么,就是顺势而为,势是水,水往下走,我们就得基本遵循它的规律,然后顺势利导。所以啊,不管是史上,还是人情世故上,逆势而为的人,总是没什么好结果,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开涵捂性很高,道:“顺势利导,而不是逆势而为,方大有可为!”
邓智林点点头,道:“聪明。在势之中,遵守自己内心的原则,还能办成事,这个并不冲突!”
为啥动不动就开导他呢,说一些人情世故呢?!
主要是因为邓智林是真怕他因为一些经历,读书读到愤世嫉俗,变成一个愤青,喷子!
关开涵点了点头。
邓智林将礼盒放到一旁,笑道:“你大哥说了啥?!”
“大哥说话特别有意思,问我知不知道爹有很多方子?!”关开涵着重在很多两个字上下了重音。
“很多方子?!亏他见一叶而知秋,哼,我有一个,还是很多,还能给他?!”邓智林道。
“就怕他要闹,”关开涵忍着笑道。
“他这德性,打一下,给粒枣也就消停了,无非是以后怕是要常登门来扮孝子,咱俩都不得清静。”邓智林笑道。
关开涵听着也笑了,若是以前的他,若是听了这话,肯定会反感的皱眉,他不喜欢关开华,永远不会喜欢,只是若没有眼前的这个人开导的话,也许,他会把这份厌恶放在脸上,变成一个愤青,自我隔绝了。
然而现在的他,却能笑着说着关开华的事,就像老爹说的那样,心里有条线就可以,没必要划的太清。
他学会了与这厌恶情绪如何相处,也更圆融了。而这份圆融在他心里有界线,绝不会把他内心的原则给融没了!而这,正是他的志气。
“是不是还探了你的口风?!”邓智林忍着笑道:“以后他再说,你就装不知道。”
关开涵点头,笑道:“想套我话呢,我不钻他的套。”
他想套话的套路,还真比不上老汉,关开华这种级别的,还真比不上老爹,所以,关开涵能上当?!
“走之前把水挑了,还说晚上要来喝酒,”关开涵道:“在厨房兜了一圈瞅了瞅锅啊碗灶之类的,连泔水桶都瞅了一眼。”一面说一面乐。
“得,那菜坛子绝对是被他给偷了,”邓智林也是哭笑不得,道:“他要来,咱还能挡得住这有心惦记着的馋猫?!来就来呗,只是别到我屋里去兜圈子就成。我不在家的时候,小五你盯着点。”
关开涵应了,又笑道:“没事,他不敢!”
邓智林决定以后还是小心点。要紧东西都放空间才好!
见他又往屋里走,邓智林道:“德智体美都要平衡发展嘛,别总在屋里看书,出去散会步,便是不想浪费时间,也得注意身体,人跟这鸡一样,要是总不动,那不成瘟鸡了?!”
关开涵晕了,他瞅了一眼鸡,无语。
“打个比方,我就是想告诉你,多出去散散步,有利身体血液循环。”邓智林道:“早晚各散一圈。”
“哦。”关开涵也算听话,闻言便准备出门散步去了,想了想又带了一锭银子,打算到书肆看一下,补两本书。
原本之前买了不少书了,为了省钱,他肯定舍不得再买,然而这老头自从给他看过金子和珠子以后,关开涵心里是真的放松了不少,至少神经不会太崩,为了省钱而省。
当然了,大买肯定不会,瞎造钱他也不会乱造,但买一二本书,他心里反而坦然不少。
从巷子里走出来,巷子里不少老人家端了小板凳坐在那理菜,顺便聊天啥的,这也是县城一景,见了关开涵,笑道:“开涵这瘦的,可得多吃点,别叫你爹把你饿着,那老头,你可别任他造,把你钱糟践了,反饿着你!”
关开涵停了脚步,笑着打了招呼,为邓智林辩了几句,又道:“爹对我挺好的。”
众人不大信,那老汉的德性,他们还能不知道?!
只怕好不得几时,等把钱从小儿子手里哄光了,只怕这小五才会被打回原形了。
等关开涵出了巷子了,老太们才叹道:“这小五也命苦,他娘走的时候,他还小呢,这三年里,吃也吃不饱,瘦的跟什么似的,一个大好的小伙子,天天在家干家务,像什么话?!那老兴头贼不是东西,把儿子当下人使,还不给吃饱,是人吗?!”
“现在对他好,怕是为刚分的家财,”一老太道:“昨儿夜里跑的那人,是不是关开华?!”
“有可能是,刚刚还看见关开华来送肉了,他这个人,能这么大方?!”一人哧笑一声,道:“我眼瞅着又是个惦记着的……”
……
这正说着呢,见张广才领了一老一小进了巷子,那脚步飞快,嘴特甜,过来道:“婶子们都在呢?!”
“哟,张广才,你这是干啥呢?!”老太们愣了。
“嗨,这不是给关叔找个人做家事吗?!”张广才把之前的事给说了。
老太们瞅了瞅那四十的中年男子与他手牵着的小孩子,小孩子极瘦,可怜巴巴的缩在男子身后,男子也有些缩手缩脚,嘴也笨,想说点什么,没能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老太们不忍心了,从屋里拿了块糕出来递给小孩子,道:“吃吧?!”
小孩子不过也就九到十岁左右,年纪不大,闻言怯怯的看了看老太,眼巴巴的,又转首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也不敢接受好意,只是看向张广才。
张广才多机灵的人啊,从老太手上接过糕,一掰两断,一断直接塞自己嘴里了,一断直接塞小孩子嘴里,道:“咱俩一起吃呗!”
小孩子眉眼弯弯,因为吃到好糕特别高兴,一双眼睛亮亮的。
那老太已经无语了,道:“张广才,你够出息啊,小孩子的吃食你也抢!”
中年男子却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张广才。
张广才却是不要脸的看向老太,笑嘻嘻的道:“婶儿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跟狗都能抢食,这点子算什么?!婶子好歹把家里好吃的全搬出来,我和娃儿能全吃光!”
“就防着你这猴儿偷抢,才不搬出来呢!?”众老太说的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