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了。孙氏死后,他成了爹不疼兄不爱的孩子。
而今天,这么不相干的人,成了他最亲的人。至少是值得信任的人。
可贵的像梦一样。
邓智林见四个儿子脸都是绿的,只怕胸腔里憋着一口气呢,便笑道:“不着急,明天再去衙门交接产权,再登记过来。”
关开华憋了憋气,道:“成!只是爹,外面都在说我们是养子的事,这个话,你以后可不能再说了,为了重分家,你现在也达成目的了,可不能再坑儿子们了,不然多闹笑话,便是不看儿子面,也得看孙子辈,多少人都在取笑他们不姓关,骂是野种呢,多难听?!”
邓智林笑道:“有这个事么?!当初我只是这么信口一说,外面还真当真了,你们也是,也当真了?!就我说,这人呐,酒肉穿肠过,万事不入心,才能长寿!”
关开华被他气的脸色都是胀红的,也是真服气了他,这么无耻的话,他真是被这渣爹给气的不轻,他拱手道:“爹,你真是亲爹!”
“那是,渣的一脉相承。”邓智林扫他们一眼道。
关开富,关开贵,关开远的脸色也能开染缸,那一言难尽的。
韩长生也是见识过这老汉的无耻,听了,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叹了一声,道:“叔呐,你看这家也分了,这事也就揭过了,这下毒不下毒的事儿,你好歹去外面解释一句去呗,不然以讹传讹的多难听!?”
“有这个事?!”关兴起了身,装腔作势的道:“成,我去解释一句去。”
韩长生被他噎的不轻,讨饶道:“关叔哎,我向你作揖了,赶紧的去说上一句去,这大晚上的,还有闲汉在外面听着的呢,这话要是传开,真是要了命了,算我求你了……”
关兴笑嘻嘻的,道:“我谢你,放心,等明日我作东,请几位吃饭渴酒,备厚厚的礼,绝不叫里长与两位差爷和长老们白跑一趟……”
这话说的。
吴仁也是哭笑不得,这关老头在这县里,也是名人了,而且是名声不好的名人,因此他便笑道:“哪敢吃关叔的酒?!这可折煞了,这个事,平了就成,我和老钱,也算是太平了,咱当差的,没别的盼头,就指着这县里太太平平的,也叫县青天省点心。咱小一轮的人,可当不起关叔的谢。得嘞,事也办完了,明日来衙门交接吧,我叫书吏差帮着办,快的很,一个上午就能办完。我和老钱回了……别送,千万别客气!”
钱寿康也起了身,拱手道:“告辞了!别客气,莫送!”
二人抬起脚,也不停,急不可耐的出院门去,一开门,那外面果然在闲汉在呢,吴仁道:“张广才,怎么哪儿都有你呢?!”
“吴爷爷,钱爷爷……”张广才作个揖,笑嘻嘻的道:“有两位爷爷在,想必事儿妥了,没出人命案子吧?!”
“瞎说什么白话?敢乱传,看不犯了拔舌的罪过,”钱寿康道:“一件分家的小事,吵吵闹闹的传岔了,也值得你这么大半夜的不睡守着?!行了,回吧,都回吧……”
张广才笑嘻嘻的送他们出了巷子。
钱寿康与吴仁走远了,才笑道:“今日可真是长了见识了。这关老头,有一手啊。吴哥,你眼瞅着,这个事儿,是谁的主意?!要真是这关老汉家的五儿,这小子,以后怕是个人物。”
“英雄出少年。这主意损,幸亏没闹大,真闹大,全吃不了兜着走,”吴仁道:“咱兄弟两也算见识过不少人了,人都有短处,再难缠,再滑头的也好打交道,只有这一种,不计成本,甚至不惜自个儿的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不然全被他给扯下去埋喽,那才是真冤,这个事,不管是老兴头,还是那小子的主意,这父子俩,咱以后可得给个面儿,睁只眼闭只眼得喽……”
“说的是!”钱寿康道:“当官差,也得适时的装聋作哑。这父子俩,不好惹。我就没见过这种不计自己名声和生死的人,跟这样的人歪缠,讨不了好……”
当官差的,也有几分识人的眼力,他们一般是不愿意与人结仇结怨的。真不是那种作威作福的人。虽不是君子吧,但也不是小人。就是特别的会做人,会看人。
而这父子俩,不是不能沾光的人,而是那种,尽量别死磕的那种人,看他们出手,是真的怪吓人的。
这是渔死网破的狠手啊。这一手,也是把二人给惊着了。
“这关开涵还是个童生,将来若是考上去,一路青云……那青天堆里也得出现只鲨鱼。”吴仁道:“难以想象这小子才十几岁……”
官爷堆里的人,性格各异,来历各处都有,但是这一种,是真的能别惹就别惹,能不惦记就不惦记。像别个的爱惜名声的,爱惜自身羽毛的,他们还真不放在眼里,顶多捧着哄着便是了。
但是这个事背后,不敢想,心里还有点发怵呢。
手腕何其了得!
二人各自回家去了,算是达成默契与共识,以后这两父子,甭管惹了多大的事来,能兜尽管兜着,不愁他们记恩,能不记仇就行。能给与方便就一定要给与方便。
不然谨慎了一辈子,真栽这二人身上,那才是真冤。宁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啊!
因为他们素识人,有一种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就是那种你帮他一百回他未必能记住,但是你不帮你一回,他就记你仇的人,千万不能惹。
这父子二人,此时在这两位的心里,是这样的存在,活阎王似的,也是阴差阳错。
而关兴呢,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名声不名声的早不在乎了,韩长生推着他出了院子门,他便笑眯眯的道:“我看你们就是瞎说,谁大舌头说五个儿子不是我生的?!谁敢乱说话,说儿子们给我下毒酒了?!我儿子们孝顺着呢,你们别瞎说!”
张广才在内的街坊们全无语了,在黑暗中,大骂关兴道:“你这老汉又生事,仔细狼来了的故事成真!好心没好报的!就你这张破嘴,尽耍人呢!”
韩长生笑道:“都是误会,我就说都是误会吧?!各位都散了吧,回家睡吧,要是有人再说,可别听,那可真是误会大了,哪有那么夸张的什么下毒不下毒的事,都听岔了吧?!”
第18章 过户
张广才呸了一声,道:“关老头,你缺了大德了,你这老鳖王八!把大家当猴耍呢?!”
众人义愤不已,却见关兴掏掏耳朵,是真不痛不痒的德性,“爷什么时候没把你们当猴耍?!就没那时候!”
左右街坊差点没被气死,一见这关兴又是德性了,嘴里没句实话,气的骂了一通,都各自回家去了!
真的,这老汉无耻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这个事闹的,真的不是东西啊。真是绝了他,缺了大德的玩意儿!损的真叫人没法说!
关开华四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又出了巷子向各家抱拳讨饶,道着误会,又说了些以后多照顾肉摊生意的话之类的,见街坊们都骂老汉,都不再误会了,这才头也不回的家去了,也没与关兴打声招呼。心里且有着怨气呢。
关兴也不在意他们真孝假孝,真装模作样的,他还恶心呢。因此也不在意,只是对韩长生道:“明天晚上我作东请客,放心,这件事我可不亏待你们。”
韩长生道:“别,请客可以,备礼就免了。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你串通了重分家,这个名儿,我可担不起。叔啊,我以后能别折腾了吗?!我也三十多了,真折腾不起,俗话说的好,人到中年万事休,我这近四十,也是中年了,真经不起啊,叔,你身子好,我是高兴,真高兴,但求以后好好养老,可千万别折腾了,大家都有个清净,好歹你也得想想五儿不是?!”
关兴笑眯眯的道:“放心,放心,我定不折腾了!”
韩长生哪里信他?!叹了一口气,道:“明日一早,包管把这事给过了,都说送佛送到西,这个事,我既经手,肯定亲自盯着交割清楚,以免以后再扯皮,再来一次,我这,也是真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