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笑道:“感觉瘆人的应该是他吧,他晚上该睡不着了,定要疑神疑鬼。这位皇帝,是不是不太聪明?!”
“我也不知道他聪明不聪明,反正他在史上是以奇葩著称,出了名的怠政,二十六年没上朝那种,”邓智林回忆了一下万历的一生,道:“不过他的治下出了不少名臣,有一个叫张居正的首辅,是个能人啊。这个人的情况,说来是真复杂,万历也复杂。其实说他也挺可怜……”
“可怜?!”武则天不理解,她可以理解帝王孤单寂寞,但是可怜,还真犯不上,便看向邓智林,听他解释,也是存了八卦的心思。
“他是养在深宫两位太后之手长大的,老师又是张居正,申时行这些文臣,嗯,怎么说呢,就是后来也不大能自主,我说你也是明白的,那些个文臣,与他对立着,他这皇帝当的也憋屈,后来就意志消沉,不乐意见朝臣了,隐居在深宫不出,”邓智林道:“反正是挺奇怪的,若说昏君暴君,也算不上,奇怪的是朝政也没停,还运转着,就是有他没他这个皇帝都问题不大似的,在史上这一种,一般不都下台,或是被干掉了,或是换掉了吗?!他情况就是特别复杂,微妙的平衡……”
武则天明白了,她能不明白吗?意思就是,皇帝没有一个心腹,只是文臣手中的吉祥物罢了。他虽是皇帝,却行使不了真正的皇帝政权。
臣权与帝权一向都是冲突的。
可见这万历算是个悲剧人物。
武则天道:“史上也有不少无能为力的诸侯,后来借酒消愁,不再管事的了。想必内心也痛苦。”
邓智林是抖着腿,急的慌,道:“你说我遇着他了,可怎么整?!这个事闹的,哪怕换个,随便换谁都好啊,哪怕换个昏君暴君呢,也行啊,我也能怼怼人,可他这……我都不知道怎么与他张口。该说什么!总不能说你这个皇帝当的可怜,憋屈吧,同情他,也不能说我教你怎么收拾文臣啊,难,我太难了,遇上一个阿娇已是无语,结果还来这么一个,要不我把他当成道士一样敬而远之!?”
武则天听的哈哈大笑,道:“老人家竟还有比对阿娇还难的时候!”
“你说说这个事,我真是……”邓智林哭笑不得,道:“要不华姑你给我出个主意呗!”
武则天笑道:“老人家又不欠他的,顺其自然吧。”
“主要是我这人,看着他就想到他的事,这要不说话吧,显得无情,这要说了,又显得多嘴多舌,”邓智林是真的烦,但除了这个,他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武则天却没再多说什么。主要这话她不合适说。老人家是心好,遇着人,先想着旁人的难处了。
要搁她说,她只能无情的想,这种皇帝不当也罢,皇帝没有真正的权力,又算什么皇帝?!什么无为,无非是懦弱无能罢了。
又狠不下心,最终当然是朝臣手中的玩物。
这样没有帝王尊严的皇帝,还算什么皇帝。
以她强硬铁血的性格,这种事很好破局的,没有亲信,可以培养,一个皇帝完全孤立了,这在史上,也是真奇葩。
要搁她,早杀完了!
只是这话说出来太戾气,也怕老人家以为她不仁慈,因此便不能说。况且怎么说呢,朝政上的事,她不好与邓智林说多。
这线上,是她珍惜的地方,她尽量不把那些烦心事带上这上面来。不好。
“算了,顺其自然吧,”邓智林笑道:“好久不见了,咱喝点茶磕个瓜子,唠两句。”
武则天自然求之不得,便坐了下来陪他说笑聊天了。
她的情商不可能低,因此说的事儿,那是句句都能彼此搭得上话,接得上嘴,根本不可能冷场触礁的,这一相谈就更甚欢了。
而朱翊钧也确实是睡不着觉了。
光屏消失了,他先是怔怔的看着发了一会呆,然后,傻傻的又开始懊悔,懊恼刚刚为何不多说几句,多问几句,哪怕弄的更清楚点。
鬼啊神的,他不介意,问题是他得问出来啊,才能更清楚啊。
懊悔,是他一生的主题,这一次的懊悔也像他人生中无数次的瞬间一样,他总是智迟,犹豫,不能决断,在那个当下,总是错过问话的机会,然后事后,用无数个瞬间再来后悔。
如同现代人被同事无缘无故的噎了一句,当下没有回嘴,可是事后的十个小时,十天里脑子里却全是这个事,纠结的要死要活,这就是万历的常态,他当皇帝的常态。
面对朝臣,面对一切,他就是这样的懦弱可怜又可笑。
他甚至是平静的,无声的,此时面对此境,也与以往面对朝政上的所有问题一样,被动的任人摆布,而现在,也是任思维摆布,无声的,控制不住的……
他起了身,躺了下来,准备休息,可是,他已经完全没办法睡着了。
光屏是什么,出现的人又是谁,是何人,哪个朝代的,哪个世界的,还有别的世界吗?!
一切的一切,如同他思虑着国家的一切的时候,那种纠结。
深夜无人之境,他才会真正的感觉孤单寂寞,无奈无助,纠结懊悔,然后眼泪又落了下来,最终转化为自怨自艾,自我可怜,顾镜自怜的可怜皇帝。
他是史上最孤寂的皇帝,之一。万历。用苦闷都不足以形容他毫无倚助与能力的无力。
最终还是转化为对自己无能无用的憎恨。
一个连自己都憎恨的帝王,也难怪后来自暴自弃,完全的怠政了……以懒著称后世,不过是厌世般的自我逃避罢了。
第79章 明断
邓智林与武则天唠了小半夜, 将蔡氏的事给说了,然后按往常一样的给了泉水,菜啊果子啥的, 然后才各自下线都睡了。
邓智林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来,依旧继续面对生活。
只是他有点担心阿娇了。
好几次上线都没再遇着她,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在她那, 怕是也一两个月的时间了,也不知道那刘野猪对她好不好。
哎, 下次遇着了得问问。哪怕嫌她烦,该关心的还是关心, 该担心, 还是一分不少。
算一算,他自来这, 也算是亲人不少了。多了一个徒弟, 一个儿子,还会有一个女儿。当然,儿子是指关开涵,其它四个,他可没真在心里当成亲儿子。
他对现状还是挺满意的。一个人在意的多了,有所联系的也多了, 渐渐的就会想要上进, 想要拥有更多的可能和力量, 去保护他在意的人。哪怕力薄如斯。
这是他从刚来时到现在最大的心理变化。
邓智林虽是接受了关兴这具身体, 然而终究不是替关兴而活,而是他融入这个身份,活的本质,依旧是自己本身。
这一点,尤其鲜明。
如果只是复制关兴生活的路,那他又到底是谁呢?!
他是邓智林啊,这是勿庸置疑的。
只是一想到阿娇以后的情况,他有点心疼,本来就烦恼了,现在又多了更令人头疼的万历皇帝。这可真是头大。
他这几个“朋友”中,除华姑特别省心以外,这两个,以后只恐怕是真的要头疼。
只希望以后别动不动再来人了,这要再来个什么昏君暴君,问题君的,他真得晕过去!
早上起来,第一个来的不是张广才,竟然是胡癞子,这可真是稀奇。这货就算说过昨天就来还钱,其实邓智林根本就没指望过!
事实上也确实是他失约了,昨天一天也没等着人啊。
不料他这一大早的就跑来了,所以当胡癞子十分难为的说出没钱还,真的凑不出一百两银子的时候,邓智林是半点不意外。
当然邓智林也不会大方的直接叫他不用还,他又不是冤大头,便是心里认定他肯定不会还钱,他也不会嘴上大方的说不用还的话。
邓智林只问道:“凑不出?胡老弟,你也别蒙我,像你这样的,过的比那老爷还潇洒的人,能没钱?!”
胡癞子伤还在呢,虽然不重,但是一想到他的屠夫儿子,心里也是发怵,道:“唉哟,关哥,你可真高看我了,像我们这种人,混吃混喝有一手,但是口袋里是真干净,不信你掏掏试试,看看我口袋里可有半个铜子,关哥,真不是我蒙你,我是真没钱啊……”